到春天二月时,妇女还有出北城而至南城踏青春游的嗜好,《析津志》记:
&ldo;二月,北城官民妇女,多游南城,风日清美,踏青斗草,若海子上,车马杂沓,绣殿金鞭,珠玉璀灿,人乐升平之治,上自内死,中至字执,下至士庶,俱应积千架,日以嬉游为乐。&rdo;
就是说到二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时候,不但平日足不出户的妇人女子可以迈着小脚跑到城南天桥那一带去不顾名节面子尽情放肆一番,就连只会抱着象牙笏人五人六地站在朝堂上和皇上争得面红耳赤的宰相大臣在这时节都可以大摇大摆地支起秋千架,跳上去嬉弄玩乐。《燕京岁时杂咏》在描写都城妇女赴天桥迤南直到永定门外海子踏青这一景象时说得更为生动:
绣帔弓鞋去踏青,北城士女到南城。
无风一上秋千架,小妹身材比燕轻。
我们从这几句诗中仿佛可以看到一个个浓装艳抹、披红挂绿的妙龄缠足少女,娉娉婷婷地踏过天桥的每一块石板,抛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在天桥南边的碧草绿林处轻轻地荡起秋千。
初夏时节,到天桥游玩者更是不计其数。在五月五日端午节前,男女老少都涌入天坛去观光,这也有个称谓叫做避毒。避毒而入天坛必须得等正午以后才能出来,还得骑着马在坛外的围墙下跑上几圈,才算避毒完事。《帝京岁时江胜》也有这方面记载:
&ldo;帝京午节,极胜游览。或南顶城隍庙游回,或午后家宴毕,仍修射柳故事,于天坛长垣之下,骋骑走獬。更入坛内神乐所前,摸壁赌墅,陈疏肴,酌余酒,喧呼于夕阳芳树之下,竟日忘归。&rdo;
射柳故事是解早织的风俗,这些惯于骑马射箭的游牧民族在举行秋天祭祀时,也不忘显露一下百步穿&ldo;柳&rdo;的箭术,要让大家伙儿成一圈围着所植的柳枝跑上三周,边跑边往圈中间的柳枝上射箭。宋人以此作为一种游戏,也是兵士闲得无聊时用来散心的一种手段。在校场四周全部插上柳枝,兵士们便骑着马在校场里大声吆喝着往来驰骋射箭。然而,对于孔武有力而又逞强好胜,惯于争凶斗狠的八旗子弟而官,赛马兜风要比枯燥无味的射柳更为有趣,更有刺激。于是,天桥南西坛前面的马道,便成了八旗公子哥儿赛马以决雌雄的场地。
不但这些东西和游戏引人入胜,让人留连忘返,趋之若骛,天桥还有许多名胜景观,譬如俗名金鱼池的鱼藻池和明代的私人苑囿李园等等。总之,这些都是天桥吸引南北客商、东西游人的法宝。游人的纷至沓来,自然就刺激了商业发展。
天桥南北的地方极为宽敞,具备贾人云集的种种条件,再加上道光年间到咸丰时朝廷大发圣恩,不对小摊贩征税,因而在天坛的西坛根和北坛根、先农坛的东坛根和北坛根,涌现出一大批流动的小商贩,每日自晨达旦,自由出售百货、食品等等小东小西。这样一来遂使天桥变成了一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闹市。
天桥的庙会和农村逢着固定日子赶集的样式差不多,只是人多一些,仪式更隆重一些,其最主要的故事是&ldo;走会&rdo;。
&ldo;走会&rdo;是由京城附近农村一种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进京表演的有开路、杠箱、中幡、秧歌、高跷、王虎棍、双石头、耍狮子、小车会等,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中幡和耍狮子。
曹氏用手推车推着小灵杰一路行来,说走好像有点不太恰当,应该叫&ldo;挨&rdo;,一出店门,便见眼前一堵人墙,呼声霸天,想汇入这个人流都是难上加难。从上边看,一个脑袋挨着一个脑袋,估计从半空中扔下一个半截砖至少得砸破三个人的头,而且你如果不躲闪,砖绝对不会掉到地上;从下边看,穿着各种裤子的腿一条挤着一条,扎针难入,泼水不进。
风传每年到庙会(天桥)时候,或多或少总要挤死几个人,丢的人当然就更多了,所以你往人堆里看,凡是两眼滴溜溜乱转,跟做贼似的,手里肯定牵着小孩,而人最多处,往往是哭声和笑声混在一处,有时候亲娘看着小孩子就隔那么两三个人,急死你可就是挤不过去,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曹氏一看那么多人心里直犯怵,看看躺在手推车上的小灵杰。小灵杰的脸孔被秋阳映成了嫣红色,憔悴之态毕现,可是他两只眼睛瞪得倒是铜铃一般,闪现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丝毫没有一点回去的意思。曹氏也不忍心再劝他回去,于是只得在门口等着,扯喉咙大嗓子吆喝了几声,手推车旁边的人总算极不情愿地让开一块地方。曹氏刚把车往里一塞,立时便有几个人被挤得立脚不住,仆倒在车上,曹氏心吊到了嗓子眼,惟恐谁不小心碰着儿子的伤,没奈何只得一个劲陪着笑脸给靠近她们娘儿俩的人解释,要大家伙儿帮忙看护着点儿。游人也都看出小灵杰病害得不轻,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心肠好的都挨在他旁边给他讲笑话解闷,大多数人也都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惟恐碰着他。
小灵杰倒没看出大家伙儿看他的眼神里含有不少怜悯和同情成分,他天生就不是闲得住的命,在屋里一动不动呆了那么多天,觉得腿脚都发硬了,虽然每天床前都不缺人陪着他玩儿,讲说外面的见闻,可毕竟不如自己亲身体会的舒服。
所以在一离开无聊之极的房间,小家伙话稠得吓人,看见啥问啥,瞅见啥便不挪眼珠地死死盯住着,好像初生胎儿刚睁开眼睛,瞅见啥都好奇,瞅见啥都看不够。好在路上人拥挤不动,比蜗牛爬得都慢,不管啥他都能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