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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王成德,右脚踏在凳子上,右肘支住膝盖用手托住下巴,望着跳动的灯焰想什么。停了一阵,他自言自语地说:&ldo;党交给我们这么有力的思想武器,可是我们……&rdo;他把板凳踢开走出去了!

王成德心里毛辣火热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他觉得,这不是一个人开小差的问题,这是对本连队政治工作的一次检验!

这当儿,战士们都非常着急地在院子里议论。全连队的人心情都是激愤的。

李江国说:&ldo;昨天下晚,团长还表扬咱们是全团四个&lso;巩固部队&rso;的模范连队中的一个连队哪。这一下,&lso;模范&rso;请了长假咯,不要脸的逃兵!&rdo;

王老虎半天没吭气,等到很多人都说完,他才说:&ldo;不怨天不怨地,只怨我们工作有缺点!&rdo;

马全有说:&ldo;指导员给他谈了几次话,他说得干梆硬铮,可是他溜了。你拿他有什么办法?你就是钻进他的肚子,把你闷死,把他撑死,也解决不了他的思想问题呀!&rdo;

马长胜说:&ldo;你就是恨铁不成钢。宁金山开小差,你也有一份责任。&rdo;

马全有冒火啦,他脸红脖子粗地喊着:&ldo;他不革命要我负责任?&rdo;

马长胜说:&ldo;风不吹树不摇,说你有缺点,也不是平白无故的。&rdo;

李江国说:&ldo;马全有,你的主观性太强!人家一批评,你就来个反冲锋。这不是成心脱离群众?&rdo;

马全有两只眼瞪得灯盏一样,气呼呼,直跺脚,呐喊:

&ldo;你们给我尿这一脖子,倒像是我开了小差!&rdo;

王老虎说:&ldo;全有!少拌嘴好不好。你总是说风就是雨!&rdo;

恰好王指导员来了,大家都不顶嘴了。王成德不高兴地说:&ldo;吵什么?工作出了漏子就埋怨?&rdo;

战士们都挺起胸脯,不声不吭,立正站着。

王成德说:&ldo;稍息!同志们,我们常说,共产党员就要会领导落后的人跟革命事业一块前进,可是看看我们!&rdo;

马全有说:&ldo;指导员,我错了,我不该和同志们吵。跑了人,我心里火得很。&rdo;

李江国说:&ldo;指导员说的对,反正我们大家都有一份责任。&rdo;他悄悄地拉了一下马全有的手,说:&ldo;全有,算我错了,刚才咱们俩就算没吵吧!&rdo;

王老虎听见他们悄悄说话,他想:&ldo;马全有、李江国,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遇见什么事,不扎实地想一想,就哇哇地吼喊!&rdo;

王指导员望着真武洞对面的山。停了好一阵,对支部组织委员说:&ldo;王老虎!关于宁金山开小差的事,我们马上召开支部委员会研究。你把人召集到连部。快!&rdo;

后半夜,有些冷,偏西的月洒下了清冷的光。

&ldo;向西、向北,向南跑上几天就不成了,那里都是蒋管区。向东,过黄河到解放区,……要不……&rdo;宁金山想着,跑着,向东,向东,见山就爬,见水就。被树枝绊着,跌着……

帽子丢了,裤子撕破了,手掌流血,衣服凉冰冰地贴在身上。

他,眼睛模糊,看不清路,上气不接下气,脑门顶里猛烈地跳动。向东,向东,背着西边天空挂的月亮向东跑。他不停地反悔着,可是,他一想到自己要到那安宁的、没有危险的地方时,心里又产生了一线喜乐的希望。

翻过一架山,猛乍,天黑地暗了。天快明了。他希望天明又害怕天明。

宁金山又向东跑了百十来里,天放亮了。他爬在山头上缩头缩脑地四下里看,只见两三个敌人在沟里饮马。那马扬起头,迎着冷风,嘶叫了几声。这嘶叫声颤动在清早的空气里,听来特别尖锐、刺耳、可怕。&ldo;下边有敌人!下边有敌人,这周围就可能有敌人的警戒部队。&rdo;当兵的经验对宁金山有了帮助。他不停地利用地形、地物,匍匐着向垅坎下边爬着。猛乍,他看见一条小路上有些麦草,他顺着稀稀拉拉的麦草爬去,看见了一个小山洞子。他像跌在深水中的人,猛地抓到一根绳子一样高兴,几下子就窜进了草堵的小窑洞。

&ldo;啊呀!&rdo;尖叫声从草堆中冒出来。立刻,那发出叫声的嘴又被什么东西捂住了。

宁金山跪在草堆中,端着两只手,心跳得像要爆炸。他望着草堆,像是僵了。

草动了,伸出了蓬乱的头发,头发上还挂了几根草。那披头散发下面是昏花冰冷的眼睛。那眼睛周围,因常害眼病而溃烂了。

宁金山看清了:这是一位又瘦又小的老太太,她跪在地上,因为用力过火,上身挺着。她蜡黄的脸皮包骨头,牙齿完全掉了,嘴唇向内收着。那昏花发红的眼,怪可怕的。她死盯着宁金山,像是防备着就要向她扑来的豺狼一样。

宁金山有气无力地坐下来,眼睛死灰灰无着落地转动着,说:&ldo;老妈妈,不要怕,我……&rdo;他看看自己的灰军衣。那灰军衣上尽是泥土,有几处撕得吊下来。

老太太软绵绵地坐到草中,惊慌疑惑地打量这从天上掉下来的人。然后,她的眼光落在宁金山那灰军衣上,望了老半天。突然,她哭了:&ldo;啊,咱们队伍上的!&rdo;她那瘦弱的身子颤动得像风地里的树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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