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木试着想要取出装在手提袋内的便当。小心翼翼的取下盖子,里面塞满了条块状的营养食品,随手抓了一条,犹豫了一下后,咬了一口。
这东西肯定放了一段时间了吧。相当的潮湿,味道就像是粉状饼干,尽管味道怪得很,但是转眼间已经吃完第一层了。
把剩下几条小心翼翼的取出,还有三层,每层八条,所以还剩下约二打左右的份量。但是藤木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因为完全无法当掌握现在的状况,直觉告诉他必须珍惜这些食物。
确定意识已经全部恢复后,藤木再一次环顾着四周。
来到这里之前,自已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藤木一边转着那双迷惘的眼,一边努力试着唤起些许记忆。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所在地是……。
部分的脑袋像是被雾盖住般的朦胧,有种被灌了药之类的感觉。不过,的确真的被灌了一服就是了。
终于清清楚楚的想起自己的名字。藤木芳彦,四十岁。到前年为止,在一家知名的证券公司上班。
泡沫经济时期,正是藤木春风得意之时,几乎每个晚上都在银座进出,用公司的钱开oet?插ndon或是veuve?clicot的香槟,沉浸在店里小姐们的温柔香中。「年轻的总经理」,被叫着这有名无实的荒唐称谓,尽管心中十分洋洋得,但终究不过是个幻影罢。然而觉醒之时,却已是公司倒闭,沦为失业族一员了。
从小学到高中,虽然从没专心于课业过,但好歹也没被退过学。认真地上补习班,以差强人意的成绩进了还算有名的大学。除此之外,对青春时期的回忆荡然无存。
尽管如此,能够进入稳定的大公司上班,也是一件庆幸的事。至少当时是这么想的。好歹也是个上市公司,退休之前,应该是不太可能发生什么倒闭之类的事。
但是等察觉时,自己竟成了失业者。被迫从公司宿舍搬出的前三天,杏子就离家出走了。身边也没有一子半女,现在想想,她一定是在公司还有点不稳的时候就已经下此决心,只是为了顾全面子,才忍到现在。与杏子从来就没有相互了解沟通过,这女人只不过是对年收入以及安定的未来,心存幻想而被吸引的。
摇摆于失业者与流浪汉之间,勉强才停留在失业者的范畴内。还好这两者之间看不出有什么很明确的区分,也许是因为这两者都没有所谓能坚持到最后的一股冲动,或是能支撑持续下滑的抵抗线。
想一想其实很简单。毕竟这是关乎意志的问题。
忘记这是谁写的诗句,现实生活并不是这么的简单,但是不管怎样,至少现在不是个流浪汉。不……应该说不曾是。
藤木摇一摇头,到此为止,是比较容易想起来的部分。但接下来就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总觉得应该有个合理的解释,可以说明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处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在醒来之前,对最后所待的地方没有任何记忆。对时间的感觉也变得一团混乱,无从判断哪里是记忆的终端。
破旧的1dk便宜公寓;黄昏时分,常去散步的河滨步道;超级便宜的早餐店里,斑騻的奶油色壁纸;唯一能够解忧的居酒屋里,那显得有些脏乱的柜台,脑中不断浮现这些零碎片段的剪影。虽然如此,还是找不到任何一个记忆可以和现在的状况契合。
丧失记忆……。这么一想,瞬间感到毛骨悚然,不过这并不是最合理的解释。不可能会突然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出现在这么奇怪的地方,一定是到这里之前的那一段经过,从记忆中完全删除罢了。只要能记起那一部分,所有的一切就一清二楚了。
突发性健忘症……。
这个名词,是和藤木同期进公司,之后被分配到营业部门的一位同事,有一次在外面跑业务的途中,出了车祸,去探病时,从医生那里听来的。好像是指头部受到撞击,自己的名字以及身分等基本的事情都还记得,但是发生事故前的那段经过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会完全地从记忆深处拔除。
不仅头部受到外伤时会发生这种情况,像是摄取某种药物,也会让你失去记忆。不管是哪种情况,总之个人的基本数据是不太可能会忘掉的。因为这样的资料已经反复抽取了好几次,成了一种惯性。所以即使脑部有一部分陷入功能不全的状况,也会从别的地方取出相同数据的备份。
的确,身为失业者的这个事实,早已在脑子里记录了无数次的备份,好比厕所内的涂鸦。藤木自嘲到半边脸颊都笑歪了。日复一日,有着数不完的自问自答。
倘若自己真的失去了记忆,还是无法说明现在这种状况。藤木一边望着眼前满布的奇岩妙,石,心中的恐惧慢慢扩大。
如果只是单纯的记忆丧失,也不会引起如此的混乱。然而,假定在记忆空白的这段期间,就算有某种程度异想天开的事发生,还是无法解释现在的状况也说不一定。
空气闷热到极点,藤木却冒了一身冷汗。这种不协调的感觉,是来自于全身的肌肤。
……闷热。
藤木恍然大悟,感觉像是终于抓到那零碎记忆的片段。
没错,是冬天。
没错,一定不会错的。那是一整片的雪。那里是哪儿呢?不像是东京,嗅到的尽是寒风刺骨的冷空气……。最后所待的地方,一定是隆冬。
低头瞧着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西装加领带,里面的衬衫也是长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