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一听,这说的什么鬼话,刚才还说要一起做生意,转脸就利国利民了,谁信哪?可潜台词他还是听明白了,暗自盘算了一番,却觉并无多少损失。要知当时行商羁旅,最大的成本不是货物,而是路上的运输损耗,更多的则是沿路豪强和贪官污吏的勒索,各种买路钱、保护费等等不一而足。至于盗贼匪类之流倒不见得有多大威胁,毕竟玉麒麟&ldo;河北枪棒第一&rdo;的名号不是吃素的,倒有一多半是在绿林道上打出的名头。
如今若能在卢家商队插上&ldo;殿前司军资转运&rdo;的旗号,可想而知,不但盗匪望风披靡,各路大小豪强和官吏没一个敢伸手的,仅此一项每年就省钱不下二十万贯。而且除此之外,更可以调用御河兵船转运物资和银钱,运费又省下一大笔,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只除了一点,殿帅府要收多少保护费?
&ldo;衙内赤心为国,不愧是将门虎子,草民佩服之极,只是草民向在民间行商,却不知这军中运费几何?&rdo;
高强看了看梁中书,却又犯起嘀咕来了:这位梁世叔貌似是不会庇护卢俊义了,可如何分赃又成了问题,到底原先卢俊义给他上供多少,心里着实没个准数啊,罢了,还是问玉麒麟吧:&ldo;此事虽说是为国家,却不能要员外平白多些负担,小生敢问卢员外,原先每年运费几何?&rdo;说着向梁中书那边斜了斜眼睛。
卢员外场面上人,这等关节自然一点就透:&ldo;好教衙内得知,草民往日每年运费要用到二十万贯,倒有一半用在行商人众所食的粮上。&rdo;说到这个&ldo;粮&rdo;字时稍稍加重了点语气,又向梁中书那边斜了斜眼,显然&ldo;粮&rdo;就是&ldo;梁&rdo;了。
高强暗吃一惊,这位梁中书好大的胃口啊,难怪每年能给老丈人上供十万贯生辰纲,敢情咱卢大财主一年就要给他烧这么一炷高香啊,看这卢俊义的意思,是想给自己同等待遇了,如此也好,他梁中书等于没吃半点亏,一切照旧而已。
既然价码基本谈妥,也就可以请梁世叔表态了,高强转身笑道:&ldo;梁世叔,小侄这番粗浅的计较,您老可得看顾着些,免得小侄年幼无知,有甚行差踏错之处,堕了家父和世叔的名头。&rdo;
梁中书将手中茶杯一放,开口便笑:&ldo;贤侄为了朝廷如此尽心竭力,可知令尊大人家教甚严,贤侄不日即当平步青云,为我大宋的栋梁啊,愚叔自当看顾则个。&rdo;
他既然表了态,一桩交易就此尘埃落定,高强和卢俊义都是松了一口气,卢俊义便向高强道谢:&ldo;既然留守相公也这般说,草民能得为朝廷出力,都是拜留守相公和衙内所赐,自当铭记不忘,只是草民的生意往来多有仰仗总管李固之处,还望衙内请出相见。&rdo;
本以为这次没问题了,谁知高强又有新花样出炉了:&ldo;员外且休着忙,小生还有一事相询。那日在翠云楼饮酒之时,贵仆燕青按酒布菜,吹弹说唱,样样俱佳,生得又是仪表堂堂,真难为员外怎生寻得如此佳仆,小生在东京殿帅府的数十个帮闲没一个比得上的,不知员外可愿出让?&rdo;燕青是卢俊义家仆,按照大宋律例,须主家点头、本人亦同意方可买卖,因此要先问卢俊义的意见。
卢俊义闻言先是一怔,既而便有些要作色起来,旋即想起自身的处境,憋了一口气道:&ldo;衙内既然看得起我家小乙,草民自无不允,只要小乙点头便是。&rdo;原来燕青就在门外相候,卢俊义向梁中书和高强告了罪,转身出去,不一会便领了燕青进来。
几日不见,燕青瘦了许多,脸上没了往日春风和煦的笑容,显得沉默而抑郁,给梁中书和高强见礼时也是机械的很,浑不似以往那倜傥潇洒的模样。
高强知他心伤贾玉莲之逝,此刻正饱受煎熬,也不禁有些恻隐,便道:&ldo;小乙哥别来无恙?想必卢员外已经说了,小生极是敬佩小乙哥为人,盼望能朝夕相伴左右,不知小乙哥可愿相随?&rdo;
燕青默然片晌,回身向卢俊义拜了四拜道:&ldo;主人,小乙自小蒙主人收养,教以诗书,授以拳棒,名虽主仆,情同父子,平生只愿长随主人左右。今高衙内有心要小乙相随服侍,小乙但凭主人吩咐便了。&rdo;
高强一楞,本以为燕青在卢俊义身边经历了如此大变,必生求去之意,谁知竟还是这般忠心,实属难得可贵,卢俊义有这等人才而不能用,真是让人横生范增、田丰之叹。只是这想法在心头掠过,却更坚了他招纳之心,不等卢俊义答话,便开口笑道:&ldo;小乙哥忠心为主,小生佩服之极,只是小生当日火场中救出的那人,至今神智不清,整日胡言乱语,说什么违禁犯法的事务,却要小乙哥去认认,到底是不是贵府总管才是。&rdo;
此言既出,卢燕二人都是面色一变,高强这般说话,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卢俊义见高强本已谈好了交易,此刻却又来要挟,已按捺不住,亢声道:&ldo;衙内,草民情愿去指认那人,烦劳衙内相请便是。&rdo;
高强一脸的奸笑道:&ldo;卢员外此言差矣,那人在火场中受了惊吓,至今神智不清,谁都不得近身,只得关在内宅。试问员外如何进这留守司内宅?只除是小乙哥转作了小生家仆,这内宅方可进得,那人方可认得,这言语方可分辨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