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恰恰又是最重要、最敏感的时期。
全党和他本人,面临着空前的、从未经历过的考验、压力和抉择。这场病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在遥远的西北边疆,中苏发生冲突、乃至国民党军队遭到打击之初,中共一直埋头于战后恢复建设、土地改革、国际往来和国内组建联合政府,并没有对战事过度分散精力。
甚至党内还弥散着一种乐观情绪。认为这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蒋介石可是得到了足够教训,应该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无能,与苏联达成协议,承认共产党的客观存在和力量对比,回到联合政府的谈判框架中来。
但蒋介石疯狂的强硬,和苏联毫不妥协的持续压力,超出了人们的预料。
短短几周里形势变得很微妙。一时间,国际国内的目光,都聚集在本想置身事外的沈阳来了。
党内出现了两种意见:
一种是,蒋介石胆敢挑衅苏联红军,我们正好可以凭借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在苏联支持下,杀向南京、打过长江,彻底推翻国民党统治,建立一个新民主主义、甚至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新中国。
另一种是,苏联这次带有十分明显的领土要求。蒋介石虽然仍旧抱守反共立场,但在坚持民族利益、不肯出卖国家领土这一点上,倒是赢得了一定的民意民心和国际同情。况且他这次没有主动挑起内战,如果由我们来打响内战第一枪,很难在广大人民中间争取信任,甚至会被某些对立舆论利用,搞不好背上&ot;新时期汪精卫&ot;的恶名。
争论越来越激烈。朱德每天把整理过的会议纪要带到毛泽东病榻前,两人久久沉默对坐,脑海里翻腾着方方面面的问题。远在马赛参加国际会议的周恩来,也小心翼翼来电,探询中央态度……
(518)
毛泽东郁郁地翻阅着床头的报刊。
国内相当一批民主党派、&ot;第三势力&ot;,已经议论纷纷。
《大公报》社论:
&ot;抗日战争时期,是共产党充当了民族解放先锋队,义无反顾地站在抗日斗争最前线。我们希望这次在抵抗苏联帝国主义侵略的斗争中,中共也拿出上一次的勇气和良知,站在抗俄斗争最前线!&ot;
《文汇报》社论:
&ot;在举国全面抗日的前夕,1936年,中共与国民党实现了第二次国共合作,为了民族利益,不惜&39;逼蒋抗日&39;。……这一次,在苏联长驱直入,侵吞我国大片领土、威胁我国心脏腹地的民族危亡关头,国内有识之士,是否要上演一出&39;逼毛抗俄&39;呢?&ot;
著名&ot;七君子&ot;之一王造时的《前方日报》也社论:
&ot;事到如今,战争是不可逃避的了。只有在抗战的血光中能找到我们民族的新生命。&ot;
该报还发表一封致中共的公开信。信上据称&ot;反映了中国民意&ot;。签名的有沈钧儒、章乃器、夏公仆、沙千里、王造时等几十位各界名流。
至于南京《中央日报》,更是一味的谴责之声。典型论调是:&ot;汪精卫的幽灵,正在沈阳上空徘徊。&ot;
另一面,哈尔滨《劳动者报》声明:
&ot;国民党的法西斯独裁统治,已在中国人民头上盘踞二十余年。抗战胜利之后,国民党的腐败和对人民的盘剥变本加厉,各地&39;接收大员&39;发国难财的无耻行径,举不胜举。这个统治集团势必把中国人民拖向灾难的深渊。
&ot;面对这样浅显的事实,我们有什么可犹豫的?--同伟大的劳动者国家、世界未来的希望--苏联站在一起,用中国工农红军和苏联红军的钢铁步伐,踏破蒋家王朝的迷梦,在世界东方迅速建立一个新的、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国家,让共产主义旗帜在中国升起吧!这才是我们劳动者和共产党人正确的、必然的选择!……&ot;
只有《新华日报》保持着引人注目的沉默。
军队内部也出现骚动。请战书纷纷地打向中央军委--只是要求参战的方向完全不同:一部分要求&ot;南进&ot;,一部分要求&ot;北进&ot;。
低层的军事会议上,有人掳胳膊挽袖子,有人拍桌子砸板凳,就差当场干仗了。最后在各级政委的劝阻下达成共识:
&ot;耐心等待毛主席、朱总司令和党中央的一声令下。&ot;
第三种考虑也在若隐若现--置身事外,保持独立。
但只要稍加权衡就明白,这更是一种自杀政策,在国内国际都站不住脚,民心、公理、正义、援助都会丧失殆尽,而且,几乎马上就会造成党内分裂。
……岸英也来信了,述说他和弟弟岸青近日回国。
床头上放着一本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书,书名上赫然写着:《怎么办?》
病榻上的领导人头痛欲裂。
一边是阶级嘱托;一边是民族大义。
这是建党以来从未有过的严峻时刻。
(519)
旧金山。联合国筹备处。
两个潜在的常任理事国大举交火,使国际社会颇感挠头。
因为初期事态发展局限于亚洲大陆腹地,令人感觉遥远,国际上虽然常有报道,但总体反映尚麻木。毕竟大战方歇,世界需要恢复。
战端稍歇,美英开始调停。4月初,贝文外交大臣和斯退丁纽斯国务卿分别约见了苏联和中国外长。表达对两个前盟国之间战事的关切,探索双方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