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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第1页）

人都跑光了，齐克让只好跟着逃奔入关，但选择的路径，却很稀奇。之所以说稀奇，是因为这条路从来就没有人走过，具体一点说，是从李漼开始，就没人走过。这条道原本是地址低洼却很平坦的平原，由于朝廷一心想着征收过路费，在潼关设立了类似于收费站的收费口，为了不让人绕道，便把这片可以绕过去直接杀到关中的洼地称作&ldo;禁坑&rdo;。

禁坑已经有二十余年没人走过了，长满了荆棘和荒草，官兵向西溃逃，由于慌不择路，便结结实实地将禁坑踏平了，荆棘和野草都被碾压贴地（谷中灌木寿藤茂密如织，一夕践为坦途），原本看不清状况的禁坑，大眼一看便能知道，这条道，直通长安。

吃饭吃多了，是要吐出来的；收费收过了，是要还债的。黄巢大军就是来讨债的，不仅要他们还钱，还要他们的命。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长安终不还。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太监绕李儇！

负责协助齐克让的左军大将张承范白忙活了，在潼关找官兵，一个都没找到，便在杂草树林中搜捕村民，竟然搜到了百十多个。可见，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藏在这种地方是非常不靠谱的，就算张承范搜不到，也会被黄巢大军踩死。震天动地的杀声越来越近了，张承范让村民赶紧运石头堵住关口，缩小潼关口径，只是这一步，依旧没起到什么作用。

迫在眉睫，张承范拿出自己身上的所有钱财和辎重，分发给士卒，居然还能发得过来。

说起来很好笑，李儇让张承范前来助阵，只是赏了他平时赏给优伶的钱，便足够两千士卒高兴很长时间的了。张承范遣使上表，言曰：臣离京六日，甲卒未增一人，馈饷未闻影响。到关之日，巨寇已来，以二千馀人拒六十万众，外军饥溃，蹋开禁坑。臣之失守，鼎镬甘心。朝廷谋臣，愧颜何寄！或闻陛下已议西巡，苟銮舆一动，则上下土崩。臣敢以犹生之躯奋冒死之语，愿与近密及宰臣熟议，未可轻动，急征兵以救关防，则高祖、太宗之业庶几犹可扶持，使黄巢继安禄山之亡，微臣胜哥舒翰之死！

意思很明白，李儇不能走，紧急征召兵马充斥潼关，则大唐社稷犹可扶持。也许，张承范不太可能会明白李儇的心，经过太监们的精心教育，他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

人，无论什么时候，不能对不起自己。

基于此，什么大唐社稷，那都是骗人的，出逃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和李隆基不一样的是，天下百姓对李儇来说并不重要，也不是他所要保护的重要的人。只要不让黄巢杀掉自己，只要未来还可以打球玩乐，他就心满意足了。黄巢大军已经开始攻打潼关了，前来赴难的，是八百强弩，追随粮草官王师会来了。不过，八百弓箭手是挡不住六十万大军的，王师会惨败，急得想要自杀。

张承范拉住他：&ldo;你我二人死了，谁能知道现在的实情？不如面见天子，再死不迟！&rdo;

言罢，换了死人身上的一套兵服，追随溃散的人马跑了。紧随其后的，是黄巢麾下大将尚让，名为&ldo;平唐大将军&rdo;，领先锋杀入关中，直取长安。

黄巢眼中，只有帝王的宝座！

此时，朝廷百官早就麻溜跑干净了，李儇见到了张承范，听说了潼关没守住，一怒之下，贬黜卢携。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正到了要上朝的时间，长安城东，已经有人隐约听见隆隆的响声，宫廷之内，又出现了仓皇奔散的情景，李儇只有一群太监陪着，福、穆、潭、寿四王与妃御一二人跟从田令孜，领五百神策兵直走咸阳。

不幸被选为殿后者的，是大太监西门匡和右军的勇士们，可惜，当大家看见黄巢大军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农民军的人数，据当时目击者称，单单骑兵就有数十万，前头拥护的，是一个黄金舆驾，四周卫兵都穿着锦绣华袍，上面坐着的，正是黄巢，再往两侧，是铜车，上面分别坐着各分部的头领。起义军的兵马和车驾，横亘近千里，连绵不绝，不见尽头。

就是这样，黄巢很快攻陷了长安，从春明门入城，登太极殿，前前后后才半晌的功夫。有李儇和宦官集团以及皇子、妃子跟随搬家、出宫，宫内的侍女们就没机会出去了，这边李儇刚逃出长安，黄巢就已经坐在太极殿上了。不想那样死去或者被强奸的侍女，数千人阵列迎拜，号黄巢为&ldo;黄王&rdo;。

一路打打杀杀过来的黄巢，终于体会到了作为帝王的快感。

&ldo;这是天意吗？（殆天意欤！）&rdo;黄巢四顾扫视。

相信黄巢是做足了演讲和宣传准备的，所以起义军一开始入城，并没有任何屠戮的行为，反而是碰见穷人，就把车上的布帛分给他们。这着实让人感动，当然，也感动了长安城中并不贫困的百姓。

&ldo;黄王和唐家不一样，他爱惜的是咱老百姓，所以不要担心！（黄王非如唐家不惜而辈，各安毋恐。）&rdo;尚让也开始在街上张贴告示，让大家稍安勿躁，于是，黄巢在众人心目中神圣起来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忽然起了变故。我不相信黄巢不知道此事，因为&ldo;淘物&rdo;已经名垂史册了。

所谓&ldo;淘物&rdo;，是指农民军下去搜查百姓家中的物品，有价值的就拿走，直到搜光所有有价值的物品，因是集体行动，所以需要老百姓配合。百姓当然是配合的，毕竟家里头本来就让权贵搜刮干净了，最贵重的物品无非是那张桌子，那头小猪而已，拿去也比拿命强。不过，稍微富裕的家庭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农民军普遍的仇富情绪，众人冲入有宅院的家庭，就开始抢，将富裕家庭抢个精光，身上衣服也抢得一件不剩，鞋子脱掉，袜子抢过来自己穿，然后把主人一家全部撵跑（富家皆跣而驱），由头领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