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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我查了查医学文献资料，对疾病前途作了分析估计，得出三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是彻底治好，成为医学上的特例；第二种可能是病时好时发，这样也可以争取时间再到边疆去做一些工作；最后一种是最坏的估计，那就是只能延长时间。即使这样，我也要尽量争取时间，能干一天就干一天。

这，就是彭加木在生死关头，写下的一份出色的答卷！

◆病危时的诗

遵照曹医生的嘱咐，大家对彭加木实行严格的&ldo;保密&rdo;，不让他知道病情。然而，彭加木自己尽管已经猜到了患什么病，却又倒过来对大家进行&ldo;保密&rdo;，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仿佛在一出悲剧之中，却夹杂着几分喜剧的色彩：夏叔芳来探望彭加木了，坐在床头，强装笑颜，说他很快就会出院，很快就能见到孩子，（医院规定，幼儿是不许带到房中来的）。彭加木呢？脸上堆笑，说自己正在一天天好起来，很快就会回家的，一回家就给孩子们来一颗&ldo;糖衣炮弹&rdo;！他们俩有说有笑，其实，他们俩心里都明白，患癌症者生还，特别是像彭加木那样严重的病症，几乎绝无仅有！

治疗开始了。这种治疗不是一般的打针吃药，却给病人在精神上带来莫大的痛楚。

在当时，对付恶性肿瘤主要是两种治疗方法：一是注射氮芥，一是深度x光照射。

氮芥是一种具有强烈毒性的药物。用它治疗恶性肿瘤，可以说是一种&ldo;以毒攻毒&rdo;的方法。氮芥是白色的药粉，溶解在葡萄糖溶液中，滴入静脉。在注射之后，引起很大的副作用：病人恶心，一吃东西就呕吐。打一次氮芥，要接连呕吐几天！

彭加木住的是大病房，有十五张病床。病人们打了氮芥之后，病房里充满呕吐之声。有时，一个病人吐了，引起大家恶心，产生&ldo;连锁反应&rdo;，纷纷呕吐起来。正因为这样，许多病人请求护士不要打氮芥，或者减少剂量。

然而，当护士问彭加木反应怎么样，他却笑笑说：&ldo;没什么，反应不大，一切都照常，用药剂量可别减少，继续治下去，没关系，我吃得消！&rdo;

彭加木真的&ldo;反应不大&rdo;吗？其实，他也在那里不断地呕吐。他吃了吐，吐了又坚持吃。

他把吃饭当作一项战斗任务来完成，忍着苦痛往下咽。刚咽进去又哇哇吐了出来。

他打了氮芥，稍微好一点，便在病房里进行&ldo;现身说法&rdo;，劝别的病人坚持打氮芥。他与别的病人&ldo;同病相怜&rdo;，他讲的话比医生的话作用大得多！

至于深度x光照射，也不好受。强烈的x光，能够杀死癌细胞，可是，x光是不长&ldo;眼睛&rdo;的，往往也误伤了许多正常的体细胞。每照一次，血液中的白血133球明显减少，患者感到疲倦不堪，浑身乏力。另外，在照射前要口服一种酸性的药物。这种药很酸，勉强吃了进去，才几分钟，便常常吐出来了。后来，彭加木想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分几次把药吃进去，每次又同时服两片小苏打，中和了酸性，这样终于使药不吐出来。

曹医生看着他用惊人的毅力，忍受病痛，深为感动。一边用x光照射他，一边流下热泪。

彭加木躺在那里，额上渗着豆大的冷汗珠，诚挚地对曹医生说道：&ldo;一切肉体上的痛苦我都能忍受，只要把病治好，使我能多工作一些时候！&rdo;

不久彭加木发起高烧来，连续几天体温达40c，彭加木又&ldo;升级&rdo;了。曹医生填写了&ldo;病危通知单&rdo;，护士们把彭加木送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是专门接待垂危病人的，那里由护士日夜守在旁边看护。彭加木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从大病房送进了单人病房，吵着要回去，说是这里太孤单，不如在大病房里可以跟病友人有说有笑。

护士们只瞒着他，说道：&ldo;你患了流行性感冒，要隔离，所以叫你住单间。&rdo;

不久，彭加木明白了单间的含义。这些单间是用薄板隔成的。他听见隔壁的单间里传来了痛哭之声。从人们的对话中，他知道了那里一个垂危的病人刚刚死去，知道这种单间的名称叫做&ldo;抢救室&rdo;。

彭加木发着高烧，昏昏沉沉。偶尔他侧过身来，从窗口望出去，唷，他看到了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的实验大楼！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插翅高飞，飞到那里去，飞到边疆去！

&ldo;诗言志&rdo;。平常虽然爱诗，但不大写诗的彭加木，此时此刻触动了诗兴。他在生命垂危时刻，在抢救室里，写下了这样豪情感人的诗篇：

昂藏七尺志常多，

改造戈壁竟若何？

虎出山林威失恃，

岂甘俯首让沉疴！

这首诗后来发表在1964年3月6日出版的第5期上海《支部生活》半月刊。

◆祸不单行

真是&ldo;屋漏偏遇连绵雨，船漏偏遇顶头风&rdo;，就在彭加木病危的时刻，祸不单134行，家里又出了大乱子！

那时候，女儿彭荔传染了猩红热，不能上托儿所。医生要夏叔芳把女儿送到上海市传染病医院隔离。夏叔芳心里想，丈夫住抢救室，女儿再住隔离室，每天两头跑，怎么受得了？

没办法，夏叔芳只好把女儿放在家中。可是，又怕儿子彭海传上猩红热。如果让女儿单独住一个房间，她才两岁，怎么放心呢？夏叔芳只好把自己的卧室用白布隔起来，女儿住在一边，她带着五岁的儿子睡在另一边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