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刺里忽然钻出一个细瘦身影,拦住冯宝晴的去路,温言笑道:“跟随表小姐的丫头呢?怎么就您一个人?”
冯宝晴认出这人是常常跟随崔泠的心腹,原本是个行乞的孤儿,后来被崔泠带回侯府,因他是冬天生的,所以名叫元英,遂停住脚步,笑嘻嘻道:“碧珠她们走得太慢了,谁耐烦等她们?”
话音才落,果然就见几个小丫头们从长廊那头气喘吁吁着跑了过来。
元英朝冯宝晴欠身一笑,皱起眉头,数落丫头们道:“下次都警醒些,别让小姐一个人走动,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侯府没规没矩。”
丫头们连忙垂首应了。
元英这才慢悠悠道:“表小姐找侯爷做什么?”
冯宝晴捧起手上的折扇,给元英看:“皇后娘娘赏赐几幅好折扇,我想让舅舅帮我题几个字,舅舅的字可威风了!”
元英打了个千,笑道:“奴才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表小姐只管把折扇留在这里,等侯爷回来,奴才自会为您禀报。”
冯宝晴连忙摆手道:“不忙不忙,我又不急着用。眼看要入秋了,府里事多,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把扇子拿进去。”
元英笑了笑,不动声色挡在冯宝晴面前:“前儿个落了几场急雨,侯爷的书房有些漏水,家奴们这几日正忙着修理,到处乱糟糟的,表小姐还是莫要进去的好。”
冯宝晴环顾一圈,院子里的下人们果然进进出出,忙着搬弄家具箱笼。
她略一沉吟,把折扇收回袖笼中:“那就不劳烦你了,等舅舅回来,我亲自来找他。”
元英堆起一脸笑容:“表小姐好走。”
出了东院,丫头们四散而去,碧珠跺脚道:“小姐怕一个家奴做什么?您只管往里走,他难道真敢拦着您?”
冯宝晴摇摇头,“你没看到元英虎口上的茧子吗?他和我父亲一样,是个武人。”
碧珠啊了一声,“当兵的咱们在将军府见多了,怕他做什么?”
冯宝晴叹口气,把空白的折扇往碧珠怀里一扔,道:“舅舅既然让一个武人看守他的书房,肯定不想任何人窥看他的私密。如果是父亲的书房,我撒撒娇就能进了,可舅舅不一样,他冷面无情,撒娇发痴对他来说都不管用,我要是真敢硬闯进去,这侯府可能就待不下去了。”
碧珠接过折扇,道:“还有侯夫人呢,侯夫人那么疼小姐,谁敢给小姐脸色看?”
想起缠绵病榻的舅母孟巧曼,冯宝晴脸色一黯。
主仆两个进了西跨院,丫头送来一件金翠辉煌的轻绡斗篷。
冯宝晴披上斗篷:“张家的马车到了吗?”
丫头低声道:“到了,就停在角门的大杨树底下。”
冯宝晴点点头,“我这就出去,估计要到夜里才能回来。侯夫人问起来,就说我带着丫头回将军府取冬天的大毛衣裳去了。”
丫头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碧珠从袖中取出一柄象牙雕花梳篦,为冯宝晴抿了抿些微松散的发鬓,附耳道:“进不了侯爷的书房,拿不到故去先夫人的贴身物件,怎么办?”
冯宝晴戴上兜帽,挑眉一笑,“你以为只有舅舅的房里能找到薛舅母的东西吗?”
她两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枚天水碧色底绣云雁纹的锦绸小荷包。
荷包是葫芦形的,缀着墨色闪金流苏。清秀淡雅的云纹底上,一双飘逸雅致的雪白对雁张开双翅,盘旋在淡青天际。针线细密精致,用色柔和,霞光满晕,栩栩如生。
荷包是旧年的东西了,颜色有些老旧,但因为保存得当,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没有用过的东西,确实算是新的。
碧珠迟疑道:“这是先夫人以前贴身戴的荷包?”
看颜色和纹样,怎么都不大像女子贴身佩戴的私物。
冯宝晴沉默了一会子,轻声道:“不,这是薛舅母给舅舅做的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