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姨收拾得差不多了,就端着个不锈钢小碗出来,敲着碗边“铛铛铛”。碗里头装着隔夜的稀饭和鱼头,这种熟悉的配方让于锦乐眼前一亮。
很快从隔壁巷口蹿出来一道矫健的身影,绕着珍姨脚下打起了圈。
是一只约莫七八个月大的橘猫,跟一只迷你型的小猎豹似的,动作迅速轻快,落地不带一丁儿声响。小碗刚放到地上,它自动自觉地凑上去埋头就吃。
于锦乐跑了过去,“什么时候养的猫?上次来还不见呢。”
吴泽飞在后面看着,“上次我爷爷家的猫下了一窝崽嘛,其他都送人了,剩下最虚弱的就是这只,仔细给它养好了后就拎过来这边了。”
那猫仿佛听得懂人话,抬头冲他们“喵”了一声。
“我家楼下那个停车场有好几只流浪猫,一开始只有我拿东西过去,现在连其他邻居都会时不时给它们投喂了。”这橘猫不怕生,于锦乐就干脆蹲在那儿看它进食了,“我家养不了,就也只能喂喂野猫了。”
之前小白要跟他回家,他对边想说他找不到带它回家的借口,就是纯粹的没想养猫,其实是有渊源的。
养猫猫狗狗要费心费力,小学时候他也从吴爷爷家抓了一只小猫崽子回家,结果还没进门就让于妈妈勒令往外丢了,那小奶猫才巴掌大小,那一丢肯定也别想活命了,自那时起,他就再也不敢往家里带小猫小狗。
这事实在过去太久了,人类对于小猫小狗之类的小生命总有一种生杀予夺的食物链顶端的掌控,他曾经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和喜爱把那只小奶猫带回家,却又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最终放弃对它的豢养,不可否认,这码事确实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笔不轻不重的阴影,导致他现在面对这种脆弱的小生命总有一种不自觉的退缩。
就好像他的肩膀还不足以强壮到对一条小生命担负得起责任。
一串清脆的单车铃响起,是有年纪相当的女孩儿骑着自行车路过,阳光下微扬的裙角泛起了好看的弧度,庄尔东在后头吹了一哨子,引来那女孩回头嗔怒的一瞥。
吴泽飞哈哈大笑,指着庄尔东说,“被嫌弃了吧!叫你耍流氓。”
庄尔东不甚在意,“我们学校的女生简直一言难尽,完全一点也提不起劲儿撩啊,好不容易放我出来了,吹下口哨还不行么?”
然后回头问于锦乐,“乐乐,你们学校的女生全市闻名啊,公认的才貌双全,你就没捞着一个?”
于锦乐一顿,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反应,最终只能硬邦邦地回他一句:“全市闻名关我什么事?”
他起身走到自己的单车边,没事找事做地翻着花样折腾自己那辆单车,好好的一辆单车这边拉拉手刹那边敲敲车锁,好像生怕它不坏似的。
庄尔东却极没眼色把他的反应看成了不好意思犯羞,指着他哄笑,“还问我关你什么事?我看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快说说,你是不是有行情?”
吴泽飞凑了过来,“什么行情?乐乐有行情啊?”
于锦乐突然就烦躁了。
身边这俩哥儿们一听到女孩子的反应都这样,让他心神不宁。
又有几个穿着短裤背着羽毛球拍的女生走过,一路说说笑笑神采飞扬带出了这个年龄层独有的青春气息,吴泽飞和庄尔东注意力直接就被带跑了,两人眼神自然而然地追逐上她们的身影。
唯余于锦乐不尴不尬地戳在原地。
其他男生看到这种场面会有什么反应他想象力匮乏一旦也勾勒不出来,但好在身边就有两个“正常”的。
他极力地强迫自己模仿庄尔东和吴泽飞那种下意识的目光追随,以此来彰显自己与他们并无不同,哪怕这完全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小街对面又走来一群穿着球服的大男孩,一路过来笑闹成一片,当中不知是谁说了句什么,领头人抢过足下传来的足球,脚尖轻轻一勾便抱进怀里,隔壁有人伸手来抢,他便嘻哈着往臂弯里一挽躲开了,随后几步向前,把球立在食指上转出了花样,却不料技术没过关,转不到几圈就往下掉,耍帅不成变成一阵手忙脚乱,引来其他伙伴毫不掩饰的哄笑。
大抵是喜欢踢球打球的大男孩都有那股子丝毫不逊色于初升阳光的热力四射,于锦乐从他们身上依稀看到了边想的影子,然后,注意力立刻就跑偏了。
庄尔东、吴泽飞、耍着足球的大男孩们看着那群女孩儿;而于锦乐,视线却胶着在那群热情迸射的男生们身上。
如此对比之下,他凄凉地再次肯定了一个事实:自己对女孩子这种生物,是真的不存在任何一丁点儿的兴趣。
这个认知其实并不意外,早在十五岁那年某一天早上从粘腻感中醒来,他就已然所觉察,只因前一晚出现在他梦里的不是肤白眼大的女孩儿,而是力道与线条十足的男性躯体。
这个认知不是意外,却是打击,犹如一柄千吨大锤,狠狠地敲碎了他对自己的所有预设与想法。
他该就是个普通人,遵循一切的“中庸”原则:在同龄人中成绩不上不下,日后会有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组建一个平平常常的家庭,然后平平凡凡地终老……
但命运在跟他说“不”。
眼下吴泽飞庄尔东的反应,就是现实在对他甩大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