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变成个雪人的陈家祥冲她露出个别扭的笑,不等她说话就挤进门来,顺手把门关上了。
高兰芳尽量放缓了语气,露出客气的笑容道:&ldo;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rdo;
陈家祥朝手里哈了口热气,才道:&ldo;不了,高姨,我知道强哥和叔叔都不在家,我妈让我来请你去家里吃饭,热闹热闹。&rdo;
高兰芳皱了皱眉头道:&ldo;雪这么大,难为你专门跑一趟。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今晚我就不去了,家里得留个人,要不你就留下在这儿吃饭?&rdo;
陈家祥却似有些着急,道:&ldo;高姨,我妈正等着呢,她说有事要问你,你就过去坐坐吧。&rdo;
&ldo;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在今天。&rdo;高兰芳实在不愿出门。
眼见她又要缩回沙发里,陈家祥赶紧道:&ldo;我妈风湿病又犯了,不然肯定自己过来了。大概是关于后山上那块地的事,说是那边松了口,价钱上还可以谈一谈,这不找你过去商量嘛!&rdo;
高兰芳眼睛一亮,她确实有意买老李家那块地,这件事是宋桂菊在中间牵的线,只是价钱一直谈不拢。此刻听到这儿,她再拒绝就不好了,于是从舒适的沙发上站起身来,无奈道:&ldo;那好吧,我过去一趟。&rdo;
两个人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在风雪里缩着脖子往前走。陈家祥在后面打着手电筒,不一会儿忽然&ldo;哎哟&rdo;一声。
高兰芳回头一看,见他整个人滚下土坎,跌进了下面的玉米地,手电筒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亮光射向远处。
&ldo;祥子,没事儿吧?&rdo;见陈家祥一时没有动弹,高兰芳有点担心。
&ldo;没事儿!&rdo;陈家祥从没过腿肚子的雪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过去捡起手电筒,忽然站住了。
&ldo;怎么啦?&rdo;高兰芳看他站住不动,觉得背上瘆得慌。
&ldo;高姨,你看那儿是什么?&rdo;陈家祥指着远处问。
高兰芳往那一看,只看见一堆黑黢黢的东西,几乎被雪埋住,道:&ldo;谁家堆的玉米杆吧?&rdo;
陈家祥却往前走了一段,低头刨开一堆雪,忽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转头惊恐地冲高兰芳大喊:&ldo;死……死人!&rdo;
高兰芳脚一软,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宋桂菊让丈夫和儿子抬着王立金进门的时候,张文美正坐在炉子边打瞌睡,汤圆已经有些干了。
&ldo;是金子回来了吗?&rdo;张文美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屋子里脚步声十分杂乱,她隐约辨别出宋桂菊等人的声音,但唯独没有王立金的。
&ldo;张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一定要挺住……&rdo;宋桂菊看了丈夫一眼,犹豫着说道。
&ldo;什么事?是不是金子出事了?&rdo;张文美脚步虚软,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儿子已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ldo;是金子,&rdo;宋桂菊声音颤抖,道:&ldo;他在玉米地里摔倒了,头磕在石头上……&rdo;
&ldo;我的金子在哪儿呢?金子……&rdo;不等宋桂菊说完,张文美已经哭嚎起来,但她刚站直身子就跌坐下去。
&ldo;张姐,&rdo;宋桂菊恨恨地看了一眼在一旁垂首不语的儿子,道:&ldo;张姐,你节哀……&rdo;
&ldo;老邓呢,桂菊,麻烦你叫老邓过来,只是磕到头应该没事的!&rdo;早年已失去过丈夫和大儿子的张文美首先从崩溃中振作起来。
宋桂菊示意丈夫把张文美扶到一边坐下,自己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要传递给她力量,说:&ldo;没用了,张姐,金子……身子都僵了……&rdo;
&ldo;我不信,他下午还给我打电话呢!我的金子,我可怜的儿,我就只有你了……他在哪儿?让我看看他……&rdo;张文美挣扎着,宋桂菊只好让丈夫把她扶到床边。
张文美双手胡乱摸索,在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时吓得手一缩,但立刻就明白过来,将王立金冻得僵硬的手握在手里,不停搓着,哭道:&ldo;金子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念了你一年,你也不叫我一声……&rdo;
宋桂菊示意丈夫把张文美扶住,没让她再往王立金身上扑。
&ldo;张姐,我们还是尽快让金子入棺吧,不能就这么……&rdo;
&ldo;谁敢!我的金子好好的,谁敢碰他!&rdo;张文美双目怒瞪,早就混浊不清的瞳仁此刻仿佛迸射出摄人心魄的光,震得宋桂菊心下一抖,双腿都失去了力气。
&ldo;张姐,听说金子出事了?&rdo;高兰芳带着陈强父子撞进来,门外的冷风让宋桂菊一个激灵,脑中清明起来,赶紧给高兰芳使眼色。
&ldo;张姐,&rdo;高兰芳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儿子和丈夫去给王立金收拾清理,&ldo;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料到金子临到家出了事。但是你不能就这么放着,你得让金子干干净净地走。要不然,金子走得也不安心,你知道,他最孝顺了。&rdo;
听到最后一句,张文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脸颊边的泪水好似也带了三分混浊。
&ldo;老天不开眼啊……我可怜的儿……&rdo;
陈强正在给王立金整理衣服,伸手从他衣服口袋里摸出两百块钱来,趁人不注意便要往自己口袋里装,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