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要逼着本想躲藏其间的人现身……贺云初躲在柱子后面,朝外间被掀了顶的位置看过去。
才刚刚寅时,正是人睡眠最沉的时候。夜色漆黑,外面的风从屋顶上巨大的窟窿里泄入,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贺云初藏身在阴暗中,脑中飞快地转圜,她没想到仅仅一瞬的时间,敌人竟然能在屋顶打开这么大的洞口,或许他们行动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而她竟然醒着都没有听到动静……
开了这么大的洞口放了迷烟人却又没下来……不对,迷烟是从隔壁透过来的,隔壁因为没有动静,想必末羚等人已遭了暗算。而躲在屋顶的人不下来,只能说明他们有比下来人更有效的办法对付屋子里的人。
贺云初脑中转了一转,之后几乎是连想都没想,抓出火石点燃了烛台边的幔帐。
丝绸幔帐遇到明火,燃起的火苗瞬间上窜,并迅速蔓延到墙上的挂画。
天干物燥,室内的陈设十之八九都是木制品,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间,火苗夹杂着浓浓的黑烟迅速在空气中弥散,并朝着屋顶的窟窿扑过去。
乘此机会,贺云初打翻茶壶浸湿了布巾裹住头脸,匐地爬行,抓起床上的被子朝静室滚过去。
正如她所料,屋顶的人等不到屋内的动静,在浓烟散出的第一时间,密集的箭雨从窟窿里飞泄而非入,扎在屋内的各个角落里。
静室偏僻,因为是用来沐浴的地方,密闭性也相对更甚。刚住进来的时候贺云初闲得无事,仔细地观察过这几间屋子的格局。
如果猜的不错,如果此时冲破正门出去,在外面等着她的不是如雨的箭矢,便是刀光剑影。
贺云初的起蒙老师陶先生,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异常出色的国学大师,却很少有我知晓他的另一重身份:督建师。
陶先生出身于儒学世家,但他的岳家却曾是宋国大名鼎鼎的建筑世家,而这位出身于建筑世家的陶夫人,尤其擅长于算学。
陶先生的岳家到了他夫人的这一代再无男丁,所以便将唯一的家学悉数传授给了当时正在宋国游学的陶先生。而陶夫人还尤其擅长算学……
这两样技能传到柳书辞这里,自知出仁无望的他便认真将这两艺著成册。贺云初在夏州的最近这三年,有相当一段时间都是在替陶先生审核柳书辞的这些书作,所以有些建筑上的窍门当时没太注意,闲时无事突然一想,又大概一探……
越是精于算计的人,在建造府邸的时候越是留意后路问题,平时那些看似黑洞洞几乎没有出口的密闭之地,相反却会是留有逃生出口的最佳所在,就像在汾城偶见元澈沐浴一样,那样隐秘的出口,完全出乎意料……
恭桶之后最污糟的墙,果然通向府衙的后院。不过那条黑幽幽的暗道,自建成之后可能就没有使用过,阴暗潮湿不说,里面各种腐烂的气味,几乎至人窒息。
等贺云初安全&ldo;抵达&rdo;外界的时候,第一时间放松心肺畅快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可随即这轻松感觉就没有了。
几乎是与这处暗道隔着一片废物垛的地方,传来了噪杂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了的说话的声音。来人数量很多,有足足四五十人,而最要命的,是这些人竟然用的是极熟练的斛律氏旧语……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的问答,但来人的身份和他们的目的,贺云初心中已有了十分的把握:他们是制造混乱乘机来救人的陇佑的斛律氏褚遂人。现在想救的人已经救出,这些人是前来接应在里面制造了混乱的那一拨人的。
因为不同宗,而且没有实际的来往过,贺云初并没有冒冒失失的走出去跟他们打招呼,也没这个必要。但就在她还想继续隐蔽等他们离开后再出来的贺云初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队伍里还有除了辨别声音等技能的高手,尽管贺云初已经屏住了呼吸,但她的的行踪还是在稍稍的屈伸了一下腿脚的瞬间被人识破了。
贺云初不得不在一片雪亮的刀光中走出了隐蔽体。可下一刻,她无论如何没想到,直面对上的敌人,竟然是她日思夜想了数年的韩砗!
她一头一脸的秽物和泥土,以此生最狼狈不堪的形象出现在了虽然衣裳褴褛,但面容洁净的韩砗面前。
韩砗狠戾的眸光注视着突然从暗影中走出来的人,待他看清面前手人是谁时,出现在眼底的震惊比贺云初只多不少,只是下一刻他眼中的狠戾就被懵懂取代了。
贺云初从没见过表情如此乖戾的韩砗,在她的印象里,韩砗一直是温文尔雅,高卓醇良的贵公子,是她此生唯一倾心待之,却自弃如同云泥般的存在。哪怕是在他附在她耳边轻声允诺:&lso;此生你是我唯一&rso;的时候,她心底还在忐忑的那个人。
她一直这么努力,一直这么坚强,一直这么隐忍一直这么自强,只为了某一日站到他身边的时候,不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再觉得自己微小被他睥睨……
可为什么她几乎在与他等时身高的时候,他却变得如此疏离……
贺云初往前进了一步,两步……四周,雪亮的刀光剑影齐唰唰地逼过来,她像完全没有知觉一般的,眼前,世界,天地间只有一个人,只有她的韩砗哥哥,她日思夜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