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哪里不对劲了。”林渡之忽然开口。
徐冉以为说的是傅克己,程千仞却想起另一件事:“钟十六?”
“嗯。”林渡之皱眉:“双目无神,瞳孔略微涣散。他很可能处于半洗智状态。之所以无法回答第三个问题,不是觉得为难,而是‘自我意愿’消减。”
徐冉大惊:“什么?”
程千仞:“我看他神色较以往更木讷,还以为是错觉。”
“洗智术是识海禁制辅以药物……再过两年,此人或许会完全变作傀儡。”
林渡之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离岛之前,对这片大陆的认知仅限于书本。
“书上说早在数百年前,这类残害人心的术法便被明令废止了。为什么还有这种事?”
“坐在高位的人,谁也不相信,偏要别人为他们舍生忘死。仆从再忠诚,如何比得上傀儡永远听令。”顾雪绛冷笑道:“禁术法容易,禁人欲太难。”
林渡之叹气。
从顾雪绛的反应来看,皇都有很多这样的人,远不止一个钟十六。
但钟十六在他眼前,像学院每个普通学子一样上课修行。两年之后他们庆祝毕业,手持凛霜剑的木讷少年将变作一具傀儡。
如何能视而不见。
程千仞听见他叹息声,便感受到他的心意。
林渡之身上似乎有一种慈悲,不止是医者仁心,也不是人之常情的恻隐之心那么简单。
这种慈悲他看不懂。大概与对方常读佛经有关。
程千仞问:“还有救吗?”
林渡之:“有。等双院斗法结束,我想去找他。”
治病虽难,与生人打交道却更难。他皱起眉头,略感苦恼。
顾二忍不住揉他脸:“没事,我们一起去,三个傻子帮林大医师想办法。”
徐冉哈哈大笑。
林鹿耳尖泛红:“说了不要突然离这么近!”
四人走到路口挥别,说句明天见。
像往常一样,该读书的去读书,该练剑的去练剑。学院无处不在的复赛紧张气氛,好像与他们无甚干系。
***
程千仞踩过青石板上的夕阳余晖,抱剑回家。
前些日子,他已学会绕开某些人流繁庶地段,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解释。
“我只是长得像程千仞,真的不会打马球。他本人帅过我十倍……没有骗你,他不会亲自买米的。”
“不会吐火……马也不会飞,不会翻跟头。就这两个白菜,其他不要。”
偌大的南央城,竟哪里都有人认识他。
幸好顾二写的‘闲话皇都’第三册上市,街头巷尾,墙角树下,人们捧书争阅,一场马球的热闹终于被淡忘。
今天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深夜,程千仞打坐吐纳,放空冥想。不知过去多久,识海中白雾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