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呢,在假装埋怨了一番后,摸出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钱后,慷慨地满足了孩子的要求,末了总忘不了补上一句:&ldo;年过完我们走后,要好好读书哦。听话明年就又给你买!&rdo;
老板谄媚地奉承:&ldo;这孩子听话,从不在我这里赊东西吃。&rdo;天晓得,他平时是如何在那藏着的小账本上添上一笔,再跑到学校,以再不还钱拿小孩的书包威吓,逼这些孩子从爷爷奶奶那里撒谎要钱,说学校要收什么什么费,再不就是从家里偷点什么抵押给他。他这老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就是在这个小镇读的小学。
校门口的小摊,小镇上的店铺,哪个没有把眼睛盯在父母在外出打工的孩子身上,他们没人管,嘴又馋,于是就赊东西给他们吃,吃了之后就逼账。小孩实在想不了办法,就从家里偷钱。
我知道最多的一次是四(一)班的&ldo;小耗子&rdo;从家里偷了一千多块钱,三天不到就全进了小摊主和店老板的腰包。&ldo;小耗子&rdo;的奶奶哭着找到这些摊主和老板,得到的答案全是&ldo;没有在我这里赊东西吃&rdo;,最后只好怄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ldo;小耗子&rdo;呢,在屋外的山洞里躲了一天后,饿得实在不行,就去扯人家的地瓜吃,被邻居发现后,擒回了家。他奶奶心疼孙儿,没有打他,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没有&ldo;小耗子&rdo;那么大胆,关键是没有耗子家那么有钱,不然不要说一千,两千元也怕早飞了。
邮局在小镇的西头,也不能说是邮局,顶多是邮局设的一个点,十几平米的营业大厅,挤满了人。三个营业员,慢条斯理地处理着业务,与铁栏杆外猴急的人们形成冰火两重天。
一个头发染成黄色,嘴巴像吃了猪血的年轻女人,冷漠地从一双双期盼已久的手中接过兑票,把一沓钱扔在柜台的凹槽里,眼都不抬一下,队伍就又向前挪动了一小点。
好不容易才取了钱出来,街上已没有先前那么挤了。快近中午了,赶场的人陆续散去了,街上一片狼藉,瓜子壳、剩菜叶、小吃包装袋,昭示着这里先前的热闹。
几个小孩在玩甩炮,不时响起一两声刺耳的爆炸声,&ldo;砰!&rdo;惊得路过的狗一阵猛窜。
买了身新衣服,牛仔裤还可以,膝盖上大大的一个口袋,几颗铜钉扣,看起来酷酷的。
衣服不好找,都土不拉叽的,挑来挑去,最后看中了一件高腰的小毛领休闲服。老板特抠,价钱上咬得很紧,硬吃了我一百八十元,说什么不是水货,买不买由你。我牙一咬,买,过年了,都穿新衣服,老爸老妈虽然不在家,但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光辉形象。
又到街上的小摊上,给奶奶挑了件丝棉袄和黑色的线帽,称了几斤粉条,外加几样凉菜,两手都一大包了。年货办完,该去看看闷墩儿了。这小子,以前老是爱赶热闹,不知今天怎么了,不见个人毛。
闷墩儿在家睡懒觉,我在他家的楼下扯起嗓子喊了半天,那小子才探出个头来,揉揉眼睛,看清是我,咚咚咚跑下楼,把门打开,光着个身子,穿条裤衩。门外过路的女人盯着他看,他一脚把门踹上了。
小镇热闹年10(2)
屋里就他一个人,他老爸和他小妖精后妈今年没有回来。
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一股呛人的霉味。
&ldo;来就来呗,送什么礼啊?&rdo;
&ldo;你小子想得美,这是我过年的衣服和吃的。&rdo;
&ldo;开个玩笑。&rdo;一听说有吃的,那小子两眼放绿光,揉揉肚子,扯开我放在小凳子上的塑料袋,拿起个鸡腿就开啃。一点没变,馋鬼一个。
小时候,我们常常在放学后,跑到他家,偷他老妈藏在柜子里的花生吃。他妈发现了,就假装拿个扫帚来打我们,我们就围着桌子跑圈圈,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几年不见,闷墩儿成大人样了,胸肌结实,身子成倒三角形,呈现出男人的阳刚之美;头发染得花花绿绿,一绺长发遮住了左边的眼睛,钉了三个耳钉,左手食指上戴个骷髅戒指,属于看起来很冷的那种,再也不是当年和我一起疯的小闷墩儿了。
&ldo;好吃,饿惨了,还来一个。&rdo;那小子特能吃,又抓了一个狂啃,看来我的年货都得进他的肚子了。&ldo;吃就吃呗,咱俩谁跟谁呀。&rdo;其实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心痛一大截。
&ldo;可惜没有酒,&rdo;他一边吃一边嘀咕,&ldo;真他妈晦气,昨晚二的十,输了我好几百个大洋。&rdo;原来熬了通宵,难怪一副欠了几百年瞌睡账的样子。
一阵风卷残云,我的塑料袋瘪下去了。
&ldo;别他娘的心痛,待会儿我拿钱你再买,老子现在有钱。&rdo;&ldo;嘿嘿,谁心痛了,撑死你!&rdo;小时的顽皮劲又上来了。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ldo;马上给你看个好东东,想不?&rdo;又想吊胃口,我靠。
沉重的烟灰11(1)
闷墩儿把油腻腻的手在被子上一擦,又钻进了被窝,把枕头当靠垫,掏出香烟,扔给我一支,自己点燃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从嘴巴里出来,又从鼻孔里进去,资源一点都没有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