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净认为顾生说的对。顾生和恋人的相处总是那样差劲,她为他支招,为他解忧,但远没有因他的冷漠而产生的气恼来的多,她有时候甚至觉得,顾生这一类的人确实应该孤独终老,少让无辜的人被他的糖衣所欺骗,成为他们可怜的伴侣。
她本以为林屿的出现是一种特别。然而得知顾生暧昧含糊地对他多年,也不再抱着全然的支持。她想了想说,“你在来找我之前,有想过应该先找林屿谈谈吗。”
“我想过,但感到害怕。”顾生说完转过头看向她,可能是闪烁的灯和伤感的音乐让他显得脆弱,“林屿离开的时候,我很害怕,就像失足溺水的人。我怕说错什么,像以前一样,就再没有以后了。”
“这样比较自私。”陈益净摇了摇头道,“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和我喝酒,而应该去和林屿说清楚。”她站起身准备离开,顾生少有的,无措地望向她。
“你如果这次遇到的是爱,应该尝试为他多考虑一些。”陈益净还是不忍看到友人的失落,补充说,“我想林屿也在等你的解释。”
她说完就离开了,留下在夜色下发着呆的顾生。
空中花园的楼层很高,可以俯瞰整个市区。顾生有时候站在这里,会觉得自己像一只没有巢穴的孤鸟。他有过很多伙伴,为他带来财富,地位或是性。但都没有给他带来爱和家。
然而和林屿重聚的感觉,就像一只久违的,找到了与自己同频率的鲸鱼。在交际这片深不见底的海域中,不用再去忍受无人应答的,不被理解的孤独。
顾生想试一试,就算手法仍然很差,语言依旧很笨,也想让林屿再度亲吻他。
顾生听取陈益净的建议,给林屿打了很多遍的电话,对方没有接听。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零点,但他决定去寻找林屿。
顾生记忆里没有因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而找人的经历。他一般都放置不管,矛盾自然就消失了,一般轮不到他来讨好别人。
但林屿让他心慌,让他总感觉心有不安。像是抓不住的沙和握不住的水,总伴随着离去和消逝。
顾生走在林屿的公寓楼里觉得很难受。他并不否定自己对林屿的同情,他高中就可怜他了。但看到他比原来更加糟糕的生活环境,心里忍不住闷闷的疼。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他从没有过。
公寓楼的声控灯坏了几盏,顾生皮鞋发出的嗒哒声也没使它们亮起来。他就这样躲在公寓楼走廊窗边的黑暗里抽了一根烟,才犹豫着敲响了门。
并没有应答他的声音。
顾生敲了几遍,都无人回应。他不知道林屿是出了门还是不愿开。
可他甘心在这里等一个晚上,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很蠢地在别人家门口等上一个晚上。
在等待林屿的间隙里,他收到了顾逸对美术馆项目推进的一些提议。顾生问他林屿的展览安排的怎么样了。在得知顾逸把他的作品拒绝的时候,顾生感到了愤怒。但他很快地沉静下来,举例驳斥顾逸的观点。
他们争辩好久,顾逸甚至致电来与他讨论,两人的看法也没有达成一致。顾逸挂机后发来一条讯息,写道,“你以前从不会为了私人情感而影响工作。”
顾生看着这条信息在昏黑的楼道里,闪着幽幽的光。像是在点明他的迟钝和愚蠢。
他没有顾及更多,转身连续地按了林屿的门铃数下,又在无人的走道里呼唤他的名字。
“顾生?是你吗。”林屿的声音从电梯的方向传来,他手上抱着一个超市的袋子,穿着休闲衫,走过昏暗的走廊,可能是人声的缘故,走廊里的感应灯都亮了起来。照着习惯了黑夜的顾生有些不适应,他站直了一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迫。但他的质疑还是让他露馅,他问林屿,“为什么回来住了。”
“没什么,总要回来吧,那又不是我的家。”林屿躲避着顾生直白的视线,他用假肢去按密码锁,也很顺利地按开了。
顾生观察着他的动作,有些迟疑地说,“听说你的康复训练做的很好。”
“还可以。”林屿先请顾生进去,顾生没有进而是接过了他手上的袋子。林屿想了想又说,“都要谢谢你要我装这个,我感觉很幸福。”
顾生闻言停下了动作,看着脚上傻气的青蛙拖鞋,顿了顿问林屿道,“这让你感觉幸福吗?”
林屿点点头,熟练地用假肢握着纸杯,给顾生冲了一杯茶说,“完成这种动作,是我以前都不敢想的事。”又说“真的感谢你。”
他坐在客座的椅子上,对顾生道谢。顾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几十天前他们还在a国的烈日下牵手和拥抱,林屿坐在他腿上吻他的额头,他们亲密的像一个人,为什么这次就这样说着干瘪的答谢,又退回了刚重逢的时候。顾生想,但他想不明白。
但他还是开口说,“其实我并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过生日。如果不是为了社交目的,我不知道这一天和别的日子有什么差别。”
林屿闻言呆呆地看着顾生,他以为顾生是为生日没来的事致歉,其实在看到顾生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计较很多余,只是看到顾生他就觉得很满足,很快乐。所以他不知道顾生这么说的意思。
顾生见林屿没有答复,就低下头叹了口气,他很慢地对林屿说,“其实我有事情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