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此匕首据说在淬火时,用了一种什么特殊的油,看上去反而没有大多数宝剑光亮,但是真的滴血不沾!&rdo;
刘符又把玩了一阵,便收入鞘中,递还给刘易之。刘易之却不收,向后仰着身子,笑道:&ldo;此是献给王上之物,王上还我作甚?&rdo;
刘符一愣,&ldo;这般短刃,我也派不上用场。&rdo;
&ldo;欸‐‐王上此言差矣!&rdo;刘易之拉长声音叹了一声,&ldo;古往今来的宝物,不论是字画啊,还是刀剑啊,凡是有点不凡之处的,都是收在世家大族手里,那些大族难道各个都会舞枪弄棒?宝物有灵,若是一直收在那些人手里,时间长了,这灵气也就磨没了,所以俗话说嘛,宝剑赠英雄!只有到了真英雄手里,这宝物才能算得上是宝物。如此名器,试问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当得上?王上不收,那我可觉得太可惜了,不是替王上可惜,是替它可惜!&rdo;
刘符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微微翘了翘、又压下去,最后终于还是扬起来了。他又爱不释手地拔出匕首把玩了一阵,看了刘易之一眼,抚着髭胡笑道:&ldo;如此,不收就是我的不是了?&rdo;
&ldo;哎!&rdo;刘易之点头,&ldo;真就是王上的不是。&rdo;
刘符哈哈大笑。
刘易之这时却叹了口气,&ldo;却不知还有多少宝物在凡人之手蒙尘呢。&rdo;
&ldo;嗯?&rdo;刘符将匕首搁在桌案上,笑道:&ldo;你有话直说便罢了,何必再东拉西扯的。&rdo;
刘易之凑近一些,&ldo;那帮大族子弟,有的可能无缚鸡之力,他们又哪能体会这天下名剑、名刀的好处?可偏偏十之八九都在他们手里,王上您说,这不是暴殄天物么!&rdo;
刘符一哂,&ldo;那些东西,从几代以前就在他们手里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都视之为传家之宝,你能怎么办?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偷偷翻墙进去看吧?&rdo;
&ldo;嗨,我哪有那么大的瘾!&rdo;刘易之摇摇头,&ldo;若只是几件器物,那倒也罢了,大家族欺负人的地方还不在这儿呢。&rdo;
&ldo;我就说你今天来肯定得有点事,&rdo;刘符看了案上的匕首一眼,理理袖口,笑道:&ldo;说吧,被大族的人欺负了?&rdo;
&ldo;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上。&rdo;刘易之一拍大腿,从健阔的胸腔中鼓出一大口气来,&ldo;这事说来也太气人了!城南的一块地,原本是前年王上赐给我的,王上也知道,我这个人对这些事情也不怎么上心,一直也就放着没动。这一阵我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起来这块地了,想在那上面盖个宅子,去那一看,哎呀!居然已经有房子在那了,那宅子盖的,是又大又阔气,就跟……就跟咱这长安宫的宫殿似的!&rdo;
刘符闻言皱起了眉头,刘易之恍若未见,又继续说了下去,&ldo;我当时就想,这谁盖的?就想进门打听打听,结果王上您猜怎么着?从那宅子里呼啦啦涌出十好几个家丁,看见我就是一顿打!多亏我这筋骨还不错,没留下什么毛病,王上您看,这胳膊上的青印到现在还没消呢。&rdo;
他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大块青紫来,刘符凑近,轻轻按了按,便听他&ldo;嘶&rdo;的一声。刘符收回手,揣进袖子里,&ldo;问清楚是什么人干的了吗?&rdo;
&ldo;这事出了以后我是越想越气,就四处找人打听这处房子是什么人的,一问,都说是卢家的。范阳卢氏您听过吧?好大一家子,有权有势的。&rdo;
&ldo;卢氏?&rdo;刘符闻言引身而前,似乎要站起,最后却又坐了回去,神色淡淡的,一时辨不出喜怒。
刘易之觑着他的神色,又继续道:&ldo;后来我就找他们讨说法,没想到他们说这地从来都是他们的。我当时就急了,我说,这地分明是王上赐给我的,结果他们说……说……&rdo;
刘符的眼神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他,&ldo;他们说什么?&rdo;
刘易之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睛瞄向桌案,看到横在案上的那把匕首,心里好像受到些鼓舞,两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终于开口道:&ldo;他们说,他们卢氏一脉居住在此已有几个甲子,他们的先人买下这块地的时候,还没听说……没听说有王上……王上这个……&rdo;
他的两只耳朵里都是自己急促的心跳,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只吞得自己口干舌燥,才既紧张又期待地继续道:&ldo;匈奴小儿!&rdo;
他说完这四个字,好像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卸下,一颗心便轻飘飘地提了起来,他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符,刘符却好似一尊石像一般,一动都不动。
刘易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刘符漫长的沉默让他的口渴之感变得越来越清晰,几乎到了让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他的心一直在不断地向上提着,不知要被提到何处去才算罢休。
忽然,刘符动了动。
他就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似的,缓缓站起了身。他一点点地直起身,淡色的阴影便一点点地投到刘易之身上,让他恍惚间觉得是一座山向自己慢慢压了过来。
刘符低着头,在案前来回走了两步,忽然猛地旋身,一脚踢翻了桌案!
只听&ldo;轰&rdo;的一声巨响,桌案正翻到在刘易之面前,他吓得双膝一软,两手撑在了地上,但幸好他本就是跪坐着的,倒不至于如何失态。案上的匕首与书卷滚落一地,呼啦啦地四散开来,一只黄花梨木的圆笔筒,甚至滚出数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