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心有不甘万般委曲,如今人在屋檐下,訾槿惟有恨恨地撇撇嘴,心中骂道:小人!
訾槿思来想去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恶从胆边升。她露出自认万般温柔的笑容,报复性地夹了一个大菜根,放在独孤郗徽嘴边。
独孤郗徽痴傻地凝视着訾槿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吃下了訾槿给的菜根,嚼了半晌咽下后,突然&ldo;噗哧&rdo;笑出了声音。
訾槿刚刚扳回一城,心中正暗自高兴,不明所以地看向独孤郗徽的笑脸。
&ldo;哈哈哈哈……哈哈哈……&rdo;独孤郗徽看出了訾槿的疑惑,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ldo;逗死孤……真的逗死人了!楼烁……你可见过如此狰狞的笑脸?!哈哈哈……哈哈!&rdo;独孤郗徽嫌笑得不过瘾,竟然拍起了桌子,捧腹大笑起来。
楼烁垂下脸去,双肩抖动,显然是憋笑憋的。
訾槿的脸色,白红青紫绿交加,仿若打翻了调色盘,真真是不好精彩。她恼羞成怒地扔掉了手中的碗,如逃跑一般,快速跑出了屋子,如若加上双手捂脸这一经典动作的话,可谓掩面泪奔之。
独孤郗徽心情愉悦,将碗中的饭吃完,方才朝门外走去。他嘴角含笑,脸上一对好看的酒窝若隐若现,远远地便看到訾槿一个人,脸色阴郁地坐在长廊的石凳上。他故意发出脚步声,走近后朝訾槿身旁,倚着角栏斜身坐了下来:&ldo;生气了?&rdo;声音异常柔和。
訾槿出神地看着廊外的一排排迎风招展得形状很奇怪的树,似是并未听到独孤郗徽的低声询问道:&ldo;这是什么树?&rdo;
&ldo;木槿。&rdo;独孤郗徽顺着訾槿的目光看去,怔愣了一下,答案脱口而出。独孤郗徽懊恼地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敛去。
&ldo;木槿……花……好看吗?&rdo;訾槿漆黑的双眸中一片迷雾。
独孤郗徽侧过脸去:&ldo;不好看。&rdo;
訾槿疑惑地打量着院内一排排的木槿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大园中除去那一片湖上的荷花,也只有这一种植物:&ldo;不好看,为何种的满园都是?&rdo;
独孤郗徽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目光闪烁看向一边:&ldo;当初买宅子时便是这般模样。&rdo;
訾槿听出了这不算高明的谎言,她似笑非笑地想出言讥讽时,转眼间笑容却僵在脸上。
独孤郗徽侧着脸,宽大的赛雪衣袍领子里露出纤细雪白的颈子。晚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略显凌乱,多了一份唯美的气息却显得更加的寂寥。他的睫毛长长地垂下来,盖住了琥珀般晶莹的眼眸,月光将他的脸色衬得惨白惨白,脸上那处已脱了茧的伤痕更显得粉嫩。他孤单的身影,仿佛易碎的水晶,似乎稍稍地碰上一下,便会支离破碎。
訾槿的心微微痛着,莫名痛着,为何对他……总是这般地……在意怜惜?
一阵细风吹过,独孤郗徽似乎有点冷,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朝角栏里靠了靠,双手环住了双膝,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訾槿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心口疼得不知该如何呼吸,一片片的冰冷。她想对他笑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想摸摸他脸上的伤痕,问问他还疼不疼,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訾槿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她轻轻地起身,悄悄地离去,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独孤郗徽感到身旁的人的离去,突然有种想留住她的冲动,最终却是将微张的嘴合上,更加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膝。的5e
旁边落下一片过早凋零的绿叶,不知谁的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ldo;娘子……&rdo;微风擦过木槿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
訾槿悄然走近,看清靠着角栏发抖的那人,将怀中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他的身上。他微微抬头,圆圆的狐狸眼中露出迷茫和一丝属于小动物的惶惶不安。
訾槿微笑着给独孤郗徽系好披风:&ldo;冷也不知道说。&rdo;语气之中有一丝责怪和一丝纵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的口气是那样的亲昵和自然。
独孤郗徽眸中的迷雾更深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似恍惚的微笑。
訾槿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低下头去附在独孤郗徽的耳边,柔声道:&ldo;送你件礼物,可好?&rdo;
独孤郗徽琥珀色的眼眸被一片水雾遮住,恍惚地轻点了下头。
訾槿执起方才放在一旁的巴掌大的小盘子,拿起最细的毛笔,坐到独孤郗徽身边,将他的脸调整好,一点点的描绘着。那笔尖柔弱得仿若最细致的羽毛,一点点地拨乱了独孤郗徽的心湖。他注视着訾槿认真的侧脸,微醉在这最美的春夜中。
轻巧地勾勒出最后一笔,訾槿放下手中的器具,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ldo;我们去看看如何。&rdo;
独孤郗徽眼角微扬,圆圆的眸子半眯着,水光滟涟,如盛了蜜的酒窝若隐若现。他凝视着訾槿的笑脸,无意识地轻点着头。
訾槿双眼眯成了一条fèng,笑得更加灿烂,想也未想地拉起独孤郗徽的手,朝记忆中的荷花湖跑去。
独孤郗徽愣愣地看着被訾槿拉住的手,本是逾越的动作,他却一点也不感到突兀。
訾槿感到了独孤郗徽的僵硬,手握得更紧。
独孤郗徽心底感受到訾槿手的温度,豁然一笑,反手将訾槿的手包裹住,大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