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玲一遍遍地说:我真的要上大学了,我要上大学了。
章卫平就说:大学毕业后,你就是个真正医生了,坐在医院里给人看病。
李亚玲如梦如意地说:我就要进城了。
章卫平说:全公社就两个名额不容易,咱们公社需要医生。
李亚玲说:我要进城了。
此时李亚玲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进城。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亚玲简直是换了一个人,她见人就笑,性格也变得像以前那么开朗了。她在用一种愉悦的心情向放马沟的一切告别,当然包括章卫平。
她到公社去交入学推荐表时才知道,她上学这个名额本来应该属于章卫平的,章卫平扎根农村的想法没有变,把这个名额给了她。此时的她从心眼里感激章卫平,也就是说,没有章卫平就没有她的今天。由感激,便生发出了爱的冲动。
在即将离开放马沟大队的那些日子,李亚玲和章卫平在夜晚的山坡上,小河边,还有大桥下,他们频繁地幽会。两个人抒情地畅谈着人生的理想。
他们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眼前是淙淙流过的河水,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水中,周边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儿们发出一阵阵轻吟般的鸣叫。两个人的目光或远或近的望着。
她这时仍在问他:你真的想在农村待一辈子?
他答: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想待在城里,上个班,每天就那点事又有什么意思?
她说:你来农村时间还短,长了就没有意思了。
他说:不,我的理想是在广阔天地,我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不能成为英雄,那么就要自由,能体现出自我价值的自由。
她说:你回到城里也可以找到自由和价值。
他说:那不一样,我喜欢这广阔天地,农村需要我这样的青年。
两个人不说话了,当时他们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两条道上跑的车,一个想进城,一个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在即将分别的日子里,他们被一种即将分离的情绪笼罩了,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想:她虽然上学了,可根还在农村,公社需要医生,她毕业后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医院里,为农民救死扶伤。那是多么美好的场面呀。然而他们的爱情呢,也注定是浪漫的。章卫平向往保尔和冬尼亚那种爱情‐‐朦胧的,唯美的。
她想:身边坐着的章卫平她是喜欢的,唯一不能让她忍受的就是他要在农村扎根下去。不过这一切想法都是暂时的,有一天章卫平会改变想法的,会微笑着挥着手向农村告别,然后去城里找她。那时,她说不定已经是城里医院的医生了,她和章卫平结合在一起,那将是章卫平的生活。她不仅喜欢章卫平,还喜欢章卫平那样的家庭,如果她以后真的嫁给了章卫平,那她将是高干家庭中的一员,出出进进的,那将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呀。
两个人这种想法,一时间让他们产生了错觉,他们想象着对方是最适合自己的人,他们没有理由不在那些美妙的夜晚里相亲相爱。他们拥抱接吻,他们恨不能融为一体。即将分离的情绪在影响着他们的,他们都怀着一种告别的情绪在恩爱着对方。
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他们不得不分别了。他送她回家,他没有用手电筒,那天晚上的夜色很好,整个村街都静静的,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已经睡下了,狗们也睡下了。赶到她家门前的时候,他立住脚冲她说:你回去吧。她不动,立在那里,水汪汪地望着他。
她说:我走后,会想你的。
他说:我也是。
两个人就立在那里,他们很近地对望着。
李支书家的狗听到了动静,听到了主人回来的声音,睡眼惺忪地出来迎接,它对章卫平已经很熟悉了,差不多已经把他当成是自家人了。它不叫不吵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它的两位亲人。
他说:进去吧,早点睡,明天准备准备,后天你就要走了。
说完他做出了走的姿势,却没有走。她也没动,仍那么水汪汪地望着他。
半晌,她说:我送送你。
两个人却没说话,她陪着他又走上了通往大队部的那条路,两个人都觉得脚下的路比平时短了不少。
他推开大队部的门,立在门口,她立在门外,两个人又那么不舍地相望着。
他说:我到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吧。
这时的她已经不说话了,上唇咬着下唇,突然,她一把抱住了他,她浑身颤抖着,两个人进了屋里,她怕冷似的说:卫平,今晚就让我留在这儿吧。
两个人又热吻在了一起。两个人就那么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身体轰然倒在了身边的炕上。
她气喘着说:卫平,今夜我不走了,我是你的人,你就要了我吧。
她开始脱衣服,他坐在那里张大了嘴巴,惴惴地望着她。
她脱光了衣服,顺手拉过被子,躺在那里。
她说:今晚我是你的人了。
他坐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真心实意地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她的爱人,作为爱的回报,她觉得为他付出自己的第一次很幸福。
他爱她,爱她农村姑娘的淳朴与洁净,还有她的火热,他的爱是怀着许多梦幻和理想的,他注定要为自己的爱付出。此时,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圣洁,有一种摸不到却看得见的光环在他的前方闪着神圣的光芒。此时,他对她的爱已超越了肉体,进入到了灵魂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