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很严重了,不光是闵氏母女,谢氏和沈氏也纷纷跪下,左右劝着老太太别动肝火妄自菲薄。老太太喘了口气,气匀了,上前扶起大姐儿抱在怀里,&ldo;琼儿啊,祖母对不起你,这穆宁侯家,你是不能嫁了!&rdo;
就像是杀人犯终于等到了秋后问斩这个结局,宜琼等了这句话等了许多天,现在这张纸终于被戳破了,一切的幻想和侥幸最终付之东流,宜琼那颗勉强拼凑起来的心在这一刻碎了一地,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有两行清泪滚下脸庞,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孟老太太很是心酸的抱着宜琼拍了又拍,眼里也快冒出老泪了,&ldo;琼儿不哭,不是你的过错,都是那些猪油蒙了心的蠢人做的错事,我们宜琼人好心又善,在祖母眼里,谁也比不上我们琼儿。&rdo;
闵氏听到老太太的话,本有些内疚的心思转淡了些,老太太自己都承认了,她待大姐儿最好!倒是二姑娘宜琬听了老太太的指桑骂槐,再看看满脸泪痕的大姐姐,心里的愧疚指数又往上升了两格。
谢氏见女儿哭的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可又不能当面告诉她‐‐别难过啦,你外祖已经在寻找替补了!谢氏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旁劝解:&ldo;大姐儿,再苦仔细哭坏了眼睛,不值当!&rdo;为群小人伤了自己身体,划不来啊!
可惜二奶奶整治人是拿手活,哄女儿就手生了,大姑娘没了姻缘本就觉得一片天黑,前途无&ldo;亮&rdo;了,二奶奶以眼睛为切入点,宜琼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二奶奶眼见自己的话没起到效果,忙给小女儿使眼色,快上,哄你大姐去!宜珈很无力,每次哄人都帮倒忙的老妈最后都把烂摊子留给她,可亲妈有命她不得不听,宜珈盯着泪眼相望的大姐和祖母,想了想,开口说道:&ldo;大姐姐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可把祖母的眼泪都招下来了,祖母年纪大了,情绪可不能太激动的。&rdo;孟府上下,宜琼最亲的就是老太太了,一听事关祖母身体健康,宜琼就是再伤心再难过,也强忍着不敢再掉金豆子了,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水,却没再落下来。
老太太见孙女不哭了,自己也好受了点,拿着袖管微微擦了擦眼眶,老太太酝酿好情绪,转过身子看向大儿媳妇。
&ldo;你做了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让宜琬嫁到侯府去享受荣华富贵。既然你主意已定,宜琬好歹也是孟家孙女,我和老爷也不会看着她走上绝路。&rdo;老太太故意把话茬停在此处,暗中看向闵氏母女,之间闵氏欣喜之情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宜琬的一张小脸也不由自主的一片通红,老太太心里冷笑,接过话头继续说道:&ldo;只不过,他日宜琬真嫁进了侯府,若遇上些什么难处,再想寻娘家兄弟帮忙,怕是不能够了。我和老爷这么大的年纪,想帮忙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rdo;
闵氏听着这话心里一顿,本来她就没指望二房三房的几个小子能帮上宜琬什么,只不过没了老太爷夫妇的帮忙,倒有些可惜了。再转念一想,如果宜琬婚后能博得丈夫的欢心,加上范夫人本就喜欢宜琬,或许女儿压根就不需要娘家的助力呢?走到这一步根本就没有回头路了,闵氏能做的只是不断的寻找心理安慰,抬头挺胸一条道走到黑。
老太太看着大儿媳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扔下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ldo;婚姻之事讲究长幼有序,宜琬要嫁侯府可以,但须等到宜琼出嫁一年,才能成亲。&rdo;
这句话刹那间把闵氏母女炸了个彻底,天知道现在跌破发行价的宜琼什么时候才能嫁人?还要嫁人后一年才允许二姑娘办事,这么一拖完全把宜琬的婚事和宜琼绑在了一起,你把你大姐弄难过了你自己也别想好过!再说了,宜琼成亲一年说不定儿子都生了,这不是给未过门的二妹增加压力么,人肯定得想,要是当初娶得是大姑娘,如今都该抱上孙子了吧?
大奶奶脸色黑的像锅底,二姑娘咬着下唇眼睛里蒙上了泪雾,谁都不敢出声反对。老太太环顾左右,大手一挥,大奶奶和二姑娘留下来挨训,其他人散会。
37富贵难求
老太太的批评大会转移阵地,从孟家祠堂换到了老太太院子的正房里。这个地方闵氏前不久刚来挨过训,现在还心有余地,加之刚才又听到了爆炸消息,眼前晕晕的没缓过劲来。
褪下了慈祥自省祖母样的老太太神色凛然,话也刺耳的多,全然没了刚才在众人面前的温和模样,&ldo;让你那嫂子收拾收拾,过两天搬出孟府。&rdo;
一个响雷炸在闵氏头上,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闵氏也没想到婆母这么不留情面,大奶奶硬着头皮求情道,&ldo;婆婆,眼下京城地价昂贵,嫂子孤儿寡母的怕是难有栖身之所。&rdo;
老太太瞥了一眼闵氏,从袖子里掏出张薄纸,鄙夷的扔到闵氏脚下,&ldo;栖身之所,哼,你那嫂子富得连王府都买得起,你就不用替她费心了。&rdo;
闵氏一头雾水,捡过那张纸粗略扫了两眼,这一看顿时没了血色,捏着纸又从头往下看了一遍,倒吸一口冷气,京里梧桐巷三进宅子一栋、挂名米铺三家、首饰铺子两间、绸缎庄一座、还有间古玩店,卖的字画器皿已在京城小有名气。这单子上还详细列着每间铺子年收益数额,精细的令人发指。这些年闵氏虽然给了嫂子不少钱,但与在京城置的这些地皮相比,全然不够看。闵氏心里也有数,嫂子身边的体积钱怕是不少,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多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嫁妆全部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闵太太的存款!
宜琬见母亲瞠目结舌,忍不住微微侧身瞄了一眼,看到纸上长长一串店铺名单,宜琬也不由愣住了,随后便是被欺骗了的愤怒和羞耻‐‐她们母女俩居然被闵太太当猴耍了这么多年!
&ldo;嗬,我跟你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如今证据确凿,你不信也不行。&rdo;老太太话里透着露骨的讽刺,激得闵氏脸色青白交错。&ldo;今个儿我们就把话说开了,不管你那嫂子打的什么主意,都劝她断了这念想,别说我这关她过不去,被你得罪狠了的纯娘第一个就不同意。&rdo;
大奶奶两眼定在单子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老太太也没打算继续姑息养jian,斩钉截铁的宣判:&ldo;过去你前前后后贴补给你那嫂子的那些,那是你娘家带来的,我管不着也没打算管,但这家里大爷留下的那份产业不能动!况且如今宜琬横竖是要嫁去侯府的,我给姑娘们准备的嫁妆都是一式一样的,不多不少共六十四抬,你要是想宜琬的嫁妆体面丰厚些,这些就都由你自己添上,我这做祖母的一碗水端平不加阻挠。&rdo;老太太的话明里暗里都表达着这么一个中心思想:你若是少送些给你那娘家嫂子,宜琬的陪嫁就多些!
&ldo;等宜琬嫁了,你的心事了了,我会派人去你院子里砌做小佛堂,你就去佛前常伴大爷左右吧,这么多年俨儿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rdo;这是老太太对闵氏的惩罚,人呢,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闵氏猛的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神色淡然,一派坦荡,闵氏挣扎了半天,终于女儿战胜了娘家,颓废的低下头,懦懦答应,&ldo;媳妇都听您的。&rdo;身边的宜琬眼圈通红,拉着闵氏的衣袖一万个不愿意,闵氏轻轻拂下女儿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老太太达到了目的,使人送大奶奶母女俩回去,大奶奶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子,一向软弱没有主心骨的闵氏此刻忽然像变了个人,眼神里透着倔强,一字一句问向老太太:&ldo;婆婆,宜琬好歹也是大爷最后的骨血,您能用大爷的名义做保,宜琬的婚事会顺顺利利,无磕无碰的是么?&rdo;
老太太没想到闵氏会提到儿子,心里一软,表情柔了几分,沉着声音回答:&ldo;二丫头有她父亲保佑着,会平平安安的,你不必担心。&rdo;
闵氏得了保证,又深深看了老太太一眼,转过头跨出门槛,整个人像是松了口气,尾随其后的宜琬小声的抽泣着,肩膀不自主地耸动着,看着煞是可怜。
孟老太太叹了口气,老迈的声音在宜琬和闵氏身后响起,闵氏不由地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夜色渐深,这孟府里却灯火通明,多少人睁着眼流泪到天明。
这整出戏里隔山观虎斗最没心事的当属三奶奶沈氏了,可这会儿她却开心不起来了,三姑娘宜琏正跪在她屋子里,满脸决绝,神色哀戚。
&ldo;母亲,女儿愿意嫁去文府,求母亲恩准。&rdo;三姑娘两颊露着红晕,却神色坚定话语恳切。
沈氏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不敢置信地问她:&ldo;你一个未嫁姑娘,怎么把嫁啊娶啊随口挂在嘴上,不像话。&rdo;
三姑娘直直跪在地上,抬起眼径直看向沈氏,&ldo;母亲,女儿所说并非玩笑,女儿心甘情愿嫁入文府,为祖父祖母分忧解难,为孟家重塑名声,免得遭人话柄指摘我们出尔反尔、逢高踩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