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走到沈氏院子的时候,沈氏正叉着腰用手指着一个小丫鬟骂的起劲,谢氏一瞬间有种自己看到的其实是管事婆子的错觉‐‐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见过哪家大家闺秀还有如此,恩,&ldo;世俗&rdo;的动作,谢氏发愣也只是一秒的事,这不,二奶奶又恢复了端庄温和的姿态,款款向沈氏走去:&ldo;弟妹可空着?&rdo;
&ldo;哼。&rdo;沈氏干脆拿鼻子说话,一点儿不搭理嫂子。你把我软禁在这一亩四分地里,你问我有没有空?搞笑啊。
谢氏也不和她计较,自顾自进了屋子。沈氏愣在屋外不知二奶奶这又是哪一出,看了看渐渐成围观状的丫鬟仆妇们,沈氏一跺脚,也跟着进了屋子。
谢氏已经相当悠闲的吩咐耿妈妈泡了茶,端坐在炕上,见着沈氏进了门,也不作声,只淡淡结果杯盏抿了抿。沈氏可没这好耐心,阴阳怪气的开了口:&ldo;不知二嫂大驾光临,有何贵干?&rdo;
&ldo;我来看看弟妹你过的可好,若还缺什么只管和婆子们说。&rdo;谢氏无比自然的接了话茬,笑着看向沈氏。
&ldo;我这儿什么也不缺,&rdo;沈氏眼珠滴溜一转,&ldo;就是有些闷,想出府去转转。&rdo;沈氏的心里直放在脸上,坦白的让谢氏想叹气,这么多年的内宅生活沈氏是白过了,该羡慕她天性单纯好呢,还是嫌弃她一根肠子通到底连转过弯都不会。
谢氏眼神示意耿妈妈,耿妈妈心领神会,招呼所有奴仆出去,还体贴的半掩上了门,沈氏也察觉谢氏似乎有话要说,打起精神看着嫂子。
&ldo;弟妹,你可是想去宴家讨个说法?&rdo;谢氏也懒得和沈氏绕圈子,反正十有八九绕不到她想说的点子上。
沈氏心里想的事儿突然被戳破,不由地顿了顿,随后又挺起胸脯说道:&ldo;是又怎么样,本来就是余佩娘这贱……这小人出尔反尔、背信忘义。&rdo;都学会用成语了,平时背后没少骂吧。
&ldo;不成,你不能去宴家。&rdo;谢氏斩钉截铁的断了沈氏的心里,&ldo;不光你不能去找宴家麻烦,你还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开开心心照常去参加宴家姑娘的婚事。&rdo;
&ldo;凭什么!&rdo;沈氏一下子火了,跳起来掀翻了茶杯,&ldo;凭什么叫我忍气吞声,让那起子混账嚣张得意!让他们看我笑话,做梦!&rdo;沈氏对着谢氏一通喊,像是要把所有气都撒在谢氏头上。
谢氏坐的四平八稳:&ldo;要是你还想谏哥儿能找个不错的媳妇儿,三姑娘五姑娘不被人指指点点嫁不出去,你就得给我忍!只有你和宴余氏看着比亲姐妹还亲,人家才不会戳你们母子的脊梁骨,说闻谏是人家挑剩下不要的次品!&rdo;谢氏只将后果告诉沈氏,这利害关系不分析也罢,指望沈氏能灵台清明瞬间理解这些,这和期待天上下金子一样不靠谱。
沈氏呆坐在椅子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ldo;二爷已经写信让老太爷老太太在京里给谏哥儿留心,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rdo;谢氏停了停,见沈氏没有反对,小心翼翼的继续说了下去:&ldo;二爷也给三弟寄了封信,告诉他这儿的情况,想来三弟也该收到了。弟妹,这次是你做错了,只有把这件事抹平了,三弟才不会再怪你。&rdo;
原本还有些挣扎抗议的沈氏在听到三爷的名头时下意识的打了个颤,若自己自作主张,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让丈夫知道了,大概当初的和离风波就要变成休妻风波了……沈氏再多的怨气也让三爷休妻的威胁给一盆水浇没了,只得听谢氏的主意行事。
宴家大姑娘的婚事岁办的有些仓促,但婚礼却一点儿不含糊,作为山东数一数二的高官,宴御史该有的家当是一点不少,这头一个嫡女出嫁更不是小事儿,晏夫人收拾出了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满满当当绝非虚抬,浩浩荡荡将女儿送了出门。一路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看的沈氏眼角直抽抽,她只觉得若当初宴余氏恪守诺言,那么今日这风光、这体面就都应该是自己的。想着想着,沈氏心里又扭曲了,脸上强装的笑容顿时又别扭了几分,看的一旁的谢氏心里直担忧,深怕这一贯捅娄子的弟妹撑不住破了功,前功尽弃。谢氏往前走了一步,用身子将沈氏遮了个严实,算了,与宴余氏重修于好这种高难度任务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指望沈氏的,现在平平安安过了这一天谢氏就要回去烧高香了。
谢氏没敢留沈氏在曹家吃晚宴,找了个借口带着三奶奶回了孟府。刚到府里,织锦便快步走到谢氏身旁耳语了几句,谢氏脸色一变,踯躅了一下,转头对沈氏交代道:&ldo;弟妹,你先稳住听我说。&rdo;
沈氏看着嫂子的表情有些凝重,心里也有些打鼓,该不会是‐‐三爷回来了吧?那可就真惨了,她是该装病还是直接晕倒比较好呢?
&ldo;谏哥儿他,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和人拌了两句嘴一时气不过打了起来,挨了两拳,这会子正瞧着大夫呢。&rdo;谢氏揣摩着沈氏的脸色,慢慢把话讲了出来。&ldo;弟妹你不要担心,只是点小伤,应当不碍的。&rdo;
&ldo;谏哥儿挨打了?重不重?要不要紧?&rdo;沈氏一听急了,紧紧抓住二奶奶的手,s咆哮教教主,把谢氏晃了个七荤八素。没等谢氏回答,三奶奶就一溜烟以堪比刘翔跨栏的速度跑向内宅,身体素质好的比得上专业运动员。
大少爷孟闻谏正斜靠在炕桌上,书童用去了壳的熟鸡蛋慢慢滚着嘴角,孟闻谏不时发出嘶嘶的喊疼声。沈氏一猛子窜进内室,听见闻谏的叫唤,抬起脚就给了一旁的书童一记窝心脚,嘴里骂道:&ldo;主子受了伤你还下这么重的手,说,谁给了你好处让你害大少爷的。&rdo;
书童被踢的一歪,随即爬起来跪了下来:&ldo;三奶奶明鉴,奴才万不敢对少爷有二心。&rdo;
沈氏还欲斥责,却被儿子的一声叫唤转移了视线。沈氏极其心疼、万分小心的轻轻触碰闻谏淤青的嘴角:&ldo;谏哥儿,疼不疼啊?&rdo;
孟闻谏撇过头:&ldo;没事儿,不过是个小口角,您别担心。&rdo;闻谏可不敢告诉母亲他为了宴姑娘的事儿和外人动了手,母亲知道了还不得气炸了?!
沈氏依旧不放心,不依不饶的又在儿子屋里呆了一个时辰才回了房。
二房正屋,孟二爷和二奶奶商量着,这三房再呆在山东可不只是丢人现眼了,就怕连命都保不住,二爷拍板,三弟把家眷托付给自己,他就绝不能把侄子侄女儿留在火坑里袖手旁观!二奶奶,把三房打包大家一起回京城!
22、举家团圆
这是宜珈第二次去京城了,不过上一次停留时间短暂,几乎可算作探亲游,心情自然比较轻松自在。这一次却是举家搬迁,打算长期扎根抗战。想到京里的两个老太太、两个尚未打过照面的老爷爷,再加上好几窝哥哥姐姐,堂的表的一应俱全,想着想着宜珈的脑门就直冒汗,光一个四姑娘她都应接不暇了,要是再来俩她还是乘早自挂东南枝的好!
有过一次旅游经验的宜珈小朋友对沿途风光也不那么有兴致了,成日里龟缩在马车上默默为自己的未来哀悼。可惜或许是她人小气势微,宜珈的低气压丝毫没影响到其他人。一辆马车里的另两个小姑娘宜琏和宜璐无比兴奋,上一次出远门还是三爷外放山东,彼时宜琏不过是个奶娃娃,记忆能力低下,懵懵懂懂什么映像都没留下,至于宜璐嘛,干脆就还没投胎转世。七姑娘宜珞年纪小,大半时间在车上睡觉。常年关在一亩四分地的宅子里的小姑娘乍一眼看见热闹喧嚣的街市、望见风吹糙低见牛羊的平原,心里的震撼和激动是可以理解的。宜珈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对于宜琏姐妹看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感兴趣的样子宜珈是一脸的理解。上辈子活在大城市没去过农村的宜珈头一次见着农田里的大水牛也曾指手画脚了好一阵,亢奋的小模样让二奶奶笑了好一阵。
宽容度爆棚的宜珈无比慈祥的看着她三姐和五姐,可看着看着就黑线了。掀起车帘子的宜璐看见街道两旁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眼冒绿光,好吧,冰糖葫芦是所有言情小说必洒的狗血,五姐有眼光,宜珈忍了。宜琏对着街边横躺着睡觉的乞丐大爷满脸不忍,还吩咐了丫鬟往他那缺口碗里丢钱,看着乞丐争抢铜板的盛景宜琏别过头,作不忍心状,额,济世为怀一片慈悲心肠的三姐,宜珈也忍了。好不容易出了城,马车踏在山间阡陌上,宜珈忍不住了:看见水牛可以惊讶,看见活鸡活鸭可以赞叹,可中午吃个农家菜,主人家一人送了个热鸡蛋宜璐小朋友一副表情活像是从没吃鸡蛋,捧在手里颠过来倒过去,嘴里还呼哥唤姐号召大家集体来看,宜珈只能把她总结为‐‐人来疯了!
四姐妹外的四兄弟心情也都很好,大乾提倡文武双全,十多岁的男孩子们并未和妹妹一起坐马车前进,而是纷纷骑着温驯的小马跟着车队缓缓前行。马上所见的风光和车里的又是大不相同,更加开阔也更加壮丽,平时念书都快念傻了的少爷们面对这秀丽风光先是惊呼一通,随后便撒了欢前前后后到处乱串,二爷看着儿子和侄子满脸的精气神,也就不拦着任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