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卢植自凉州告病还京之后深居简出,少与人议论朝政,每逢佳节也仅请三五知己在家中小叙而已,卢氏在朝堂的影响力也逐步瓦解,汉帝虽多次遣人问候,但最终也不了了之。
入夜,卢府灯盏内明,堂间坐三人,为首清秀老者伤寒早已病愈,精神烁发,浊酒自乐。旁坐二郎相差甚远,其一官袍整洁跪坐有礼,不失家门风范,而另一者斜倒跨卧提酒壶倒饮,礼节不敬长辈。不过在老者眼中一视同仁,皆以家郎看待。
“仲瑞,为师与董仲颖在凉州多有交道,此人士豪出生,但野蛮彪悍,领兵才能虽不让皇甫车骑,但重利而忘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为何多次提醒为师要与之交好?”
卢植修养身体之后并未急于入朝参政,而是听从卢朴之见避野朝纲,静观雒阳局势。
“卢老头,让你闲着你还不乐意!我看你一辈子就是劳碌命!子家,陛下近来身体如何?”
卢朴三年间忍气吞声接受这非人的文言文教育已经积攒了足够的私财,只要掐算好董卓进京的时间,自己先溜之大吉便可,至于卢氏卢朴的称号就让这最后的谋划消散于乱世的流亡之中,这也算对得起你卢家发的三年俸禄。
“陛下近来龙体欠安,左右药常侍,只怕也……”
卢毓入仕以来行走朝堂,每日可睹圣颜,汉帝刘宏身体日况愈下,只怕要不了半年便病入膏肓。
“该来的总会来!卢氏现在最好规避外戚与宦官之争,从乱流中明哲保身,至于日后是朝臣稳坐,或是归隐涿郡,卢老头审时度势即可。”
卢朴已经为卢氏铺好了道路,若尔等想要稳坐庙堂只需依附董卓,若是失了信心也好有条退路,计策已经给你们摆明,无他!顺董卓而生,逆国贼而亡。
“仲瑞所言之走向,为何倚重于董卓?区区并州之牧只怕左右不了朝纲,大将军与张让自蹇硕事件以来在朝堂分庭对抗,卢氏只怕难以逃脱,倒不如与大将军结盟,退路更加广阔!”
在卢植眼中汉室虽然凋零,但不至于灭亡,与其舍近求远不如就和外戚联合共同对抗宦官,纵使新帝年少,也能落个托孤之名。
“卢老头!西凉铁骑拥兵自重,雒阳何人可挡!至于何遂高眼高手低,不将宦官放在眼中,只怕他日被其所害!你可明白?”
卢朴真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告诉卢植何进会浪死在萧墙之下。
“二弟,为兄以为大将军何进制约天下兵马,与其交好一部,还不如与何进约盟,身价也自会高些!”
卢毓所思才符合正常逻辑,董卓的西凉铁骑就算再强大也要听命于大将军,那还不如直接与何进相交,获得的利益更加大。
“无趣,无趣!既然你们心中已有主意,何必要与我商量!什么后果自己承担做大丈夫也无妨!只不过仲瑞在提醒你们一句!今日的汉室可有能力承载否?约束狼虎之师仅凭一纸官檄?”
卢朴整理衣物提酒壶出门,言已尽,至于如何抉择是卢氏内部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关心如何到达偏远之地做一乱世富家翁。
卢植看着卢朴离开的身影沉思甚久,最终他决定相信仲瑞之言,眼中似乎飘过往日之事,心中更加坚定。
“毓儿,从今日起一切来自大将军的请宴都给为父推脱掉,坐山观虎斗后而谋利,至于董仲颖只要他不做出危及大汉之事,不可出一谏言!”
卢植的决绝只为保住卢氏一脉在新帝时代不至于没落,至于对大汉的忠诚,卢子干已经做得无愧于心。
“父亲,孩儿有一事不知如何言明,二弟似乎对朝政不感兴趣,山野之心多于报国之志,孩儿可改其向学,但无法憾动其心,望父亲见谅!”
卢毓在为卢朴开脱,他知道二弟的心思不在朝政,也希望父亲不要为难二弟。毕竟父亲自然希望仲瑞可以为国为家效力,博得圣贤之名。但是期许越大失望越大。
卢植抚须微微一笑说:“此事在当年仲瑞入族的那一刻起,为父已经知道!闻达于天下也不止朝堂一条出路,他想如何便就如何,为父绝不强求。”
“父亲好是偏心,孩儿为何不能像二弟那般随心所欲!”
“人各有命!仲瑞之行你可想学否?不羁放荡不适合子家尔!”
“父亲所言,自是有道理,不过子家有时也想……”
“嗯?”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然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