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替代品!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情,曾经我傻得以为自己的付出是完全值得的,哪怕这一生都不能跟你妈妈生活在一起,但只要能看见她眼眸中那抹依赖我的光,我觉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因为那抹光让我感到温暖,它像冬天黑夜里的一根火苗,给我方向、给我温暖、给我活下去的力量。可现在呢?这根火苗熄灭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的世界里冰冷一片。这些年支撑我人生路的火焰熄灭了,我的一生全都完了!”李志强突然蹲下身子,抱住脑袋,低声啜泣起来。
风吹起来了,像一根根鞭子抽打在人的身上,尘土漫天的扬起来,很快脸上、鼻孔里、嘴角处就蒙上了一层粗砺的土。这座现代化的城市一直为打造全世界最美丽、最宜居的居住环境而努力,但却也无法阻挡pm2。5的脚步。
不远处有一个惨白色的下水道井盖,我仿佛看见爸爸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张了张嘴,想喊,但强大的风夹带着呛人的雾霾的气味灌入我的嘴中,倒吸一口气,声音就被硬生生地压在喉咙里,憋在了心里。
眼前的李志强慢慢地站起来,佝偻着身子,像一个随时要倒掉的麻袋,勉强歪斜在我的面前。
“我不是不想照顾你妈妈,而是我真的没有精力了,当你为一个人无怨无悔付出二十多年,当你把你的青春、你的生命、你的一生全都押在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却突然抽身而走,就像抽去你的脊梁骨。。。。。。我。。。。。。”
风撕扯着他的声音,撕扯成了一缕缕,远处更大的风声呜咽着漫卷而来,整个天地都在哀鸣。黑暗继续蔓延,染黑了绿的树、红的花,高的楼,即使街道两侧的一片灯红酒绿也被晕染上了黑色的忧伤,浓浓的、缓缓地流动成一片悲伤的海洋。
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我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有怜悯、悲壮、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仇恨。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漠然而悲伤地盯瞅着地面。这个世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任凭狂风在耳边吹着响亮的口号,任凭地上卷起一股股风沙。
当一轮明月跃上树梢,散发出朦胧光芒,映出周围一片灰色的雾霾,像一个橘子瓣落入薄薄的炉灰之中,我咬下嘴唇,轻轻地说。“不管怎么说,我请求你回去看看我妈妈。。。。。。也许我太自私了,但是我已经失去爸爸了,不想再看着她难过。。。。。。”喉头一阵哽咽,又说不出话来。
李志强眼睛里射出一抹悲哀的光芒,静静地看了我一会,慢慢地挪开脚步,面无表情,缓缓地向家的方向走去。灯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慢慢地拉长了他的影子,长长的影子像一座高高的塔慢慢地移动。
泪水终于遏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来。
这是一个为了心爱的女人忍辱负重的男人。
模糊泪眼中,我仰头望着恍恍惚惚的明月,心中默默祈祷。而对李志强的恨仿佛在一霎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晚的道路是那么的漫长,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下水道井盖,每走过一个我都会在心里呼唤一声爸爸。
如果世界上有鬼魂该多好,我希望能够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夜晚偷偷地跟爸爸见上一面,我希望跟他好好的聊一聊过去、现在、未来,聊一聊我心中的爱与恨。
回到住处,发现吴静还没有睡,穿着粉色的睡衣,一头秀发挽成一个陀螺样的发髻高高的盘在头上,脸上覆着一层白白的面膜,露出一双叽里咕噜转的眼睛和两片鲜红的嘴唇。
“回来了。”看见我,她微微动了一下嘴唇,含糊地说。
“嗯。”我轻轻点点头,算是回答,人向卧室走去。
“咦,怎么不高兴?”她两眼突然放出亮光,紧跟在我的身后,嘴巴的闭合引起空气的流动,嘴角的面膜微微翘起,“跟帅哥吵架了?”
帅哥?我站住脚跟莫名地看着她脸上兴奋的表情,突然想起邱海华。今晚上本来是一个令人幸福的要发狂的夜晚,可是,急转直下,一切都变了。
“没有。”我仿佛又触摸到那股难以抗拒的令人沮丧的气息。
“没有?那为什么不高兴?”吴静眼眸中的光熄灭了,而脸上的面膜飘飘忽忽的似乎就要坠落下来。
“哦,是因为。。。。。。我妈妈的事。。。。。。”我嗫喏着说。
“真没劲,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吹了呢!”吴静不满地撅起嘴巴,面膜就像塌下来的一张脸,随时都会掉下来,她狠狠地一把彻底给撕下来。“你说,你真是傻人有傻福,长相一般吧,却偏偏找了一个高富帅,哎,老天爷不长眼啊。”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有些恼怒了,义愤填膺地看着她。
吴静那张保养过的脸蛋洁白无瑕,像一个刚刚剥开蛋壳的鸡蛋,滑溜溜、嫩乎乎的,再加上一双流光四溢的眼睛,雕刻出的翡翠般的鼻子,鲜红娇嫩的嘴唇,神灵活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脸上的神情是那么的肆无忌惮、理所应当,仿佛我刚才偷了她家菜园地的萝卜,理直气壮又带着一些说不出的委屈。
看着,看着,我就气馁了,仿佛我真是偷了她家萝卜的贼,心胆气虚地低下头,瞅着风尘仆仆的脚尖,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灰不溜就、丢人现眼地站在这朵灿烂夺目的芍药花面前。
“我说得不对吗?伤你自尊心了?”吴静嗤的一声笑了。“你说你也是,趁着年轻为什么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每天晚上敷个面膜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吗?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世界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一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珍惜自己,谁还会珍惜你?”
吴静的话说到的心坎里去了,我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
“可是,我哪有这个时间,哪有这个心情?”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用手指头搓动着廉价布料的衣襟,说。
“时间是海绵里的水,都是挤出来的。你这些都是为自己的懒惰找理由,”吴静伸出俏生生的食指,戳向我的脸颊。“你瞅瞅,你瞅瞅,你这皮肤干的,简直都成了千年的龟壳了,我真是奇怪了,那个邱海华怎么会看上你?要长相没长相,要肤色没肤色。你这个肿眼泡需要画眼线,戴假睫毛,涂眼影!皮肤呢,加强保养,肯定也会变嫩,不过,你的优点是两个腮帮自然红,像打了腮红一样,可惜了,这抹红放在你的脸上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