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只得寻个借口,“萧世子仍抱病,喜娘,我还是打扮简素些吧,大体上过得去就好。”
喜娘含笑应允,心道难怪都说傅家二姑娘懂事,瞧瞧人家这聪明劲儿——就算是大婚,可丈夫病着,浓妆艳抹难免惹得婆母不快,倒不如淡扫蛾眉即可,反正隔着喜帕也瞧不大出来。
喜娘遂专心致志地开始为新嫁娘上妆,因傅家给了不少赏银,承恩公府又额外添了个红包,她这趟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不敢不用心。
傅凝婉在门口瞧见,不由得讥笑道:“二妹不是一向最爱打扮么,怎么大喜的日子反倒谦逊起来,莫非是怕妹夫见你貌美如花,撑不住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不雅,且暗指萧世子病中无法行房一事,仆妇们不禁齐齐沉下脸,却又不好与她争辩——大小姐毕竟是大小姐,如今嫁了人,也是大姑奶奶。且听闻傅凝婉颇投步贵妃所好,如今在二皇子府中又得钟爱,自是风头无两。
傅凝婉瞧着得意,凝霜面上只是淡淡,“大姐姐有心顾及闺房琐事,还是多操心自己吧。”
别人或许瞧不出来,她心里却是门儿清:步贵妃若真看重傅凝婉,不会扬言等生下皇孙再扶正——傅凝婉这样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天晓得几时能生出来;至于二皇子,听闻步贵妃一向约束他颇严,房里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许有,生怕有伤风化让皇帝不悦,二皇子好容易有个名正言顺的妾室,初尝滋味,自是难分难解,等这阵新鲜过了,到时再来谈论傅凝婉的处境也还不迟。
傅凝婉见她这样掀自己的老底,不由得沉下脸来,有心想拉扯城隍庙那件事,转念一想,自己嫁给二皇子的手段也并非光明正大——傅凝霜那蹄子牙尖嘴利,定会揪着不放,与其被她抓住机会反咬一口,倒不如不提。
傅凝婉遂冷哼一声,转过脸完事。
好容易上完妆更毕衣,凝霜头上罩着喜帕,由喜娘小心翼翼地搀扶出来,耳边便是一阵隐隐的啜泣声。
哭嫁的是阮氏,傅三老爷则在那里笨手笨脚的安慰,大概是不会说话,反让阮氏眼泪淌得更厉害。
凝霜心里也很难受,相处这些年,岂会毫无感情?可比起悲伤,那种压迫一切的紧张感却充塞着她的心胸,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凝霜只好鞠了一躬,“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阮氏强忍住悲痛,絮絮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凝霜安静听着,间或还一点头。
到了启程的时辰,喜娘们催促起来,阮氏不敢再耽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由几个仆妇搀扶着走下台阶,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透过淡红的纱幔,凝霜影影绰绰看到一个骑马的高大身影,喜娘们争先恐后地向他讨赏钱,隐约还听到宾客们的谈论,说什么“仪容不凡”“风姿出众”之类。
她上次去的时候萧易成还病得憔悴支离,按说没这么快好,莫非来迎亲的是某位叔伯兄弟——京中不乏类似的风俗。可她并不曾听闻萧家还有哪个才貌俱佳的子侄辈。
当然,也可能宾客的夸赞总是夸大其词,是她想差了。凝霜摇摇头,一扭身钻进花轿,模糊中感觉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热辣辣的。
承恩公府就在皇城的中心,没多会儿就到了。凝霜由喜娘搀扶着下了花轿,便听到司仪浑厚而有序的安顿声。
她循着指引慢慢向大堂行去,只觉适才那人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侧,心中不禁纳闷:她以为萧易成不能起身,便该寻一只公鸡拜堂呢,迎亲就算了,拜堂哪有让叔伯兄弟代劳的?未免不合礼数。
凝霜有点恼火,她以为像萧家这样家风清正的人家,按说不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正要提出质疑,司仪的声音已再度响起,“一拜天地。”
那人紧紧握住凝霜的手,凝霜被他一带,身不由主地向前拜去,恍惚间却有些错愕: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触感好似与萧易成一模一样。
他不是不能起身么?
“二拜高堂。”凝霜转了个方向,和那人再度拜倒。
“夫妻交拜。”司仪唱道。
那人终于将手松开,凝霜手上仍残留着温热的触感,愣怔片刻,又急忙回神,赶紧俯身下去。
到底还是迟了点,节奏没能准确对上。
她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浅笑——这回相当熟悉了。
第30章圆房
凝霜其实与萧易成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更不会专程去注意人家的手,但对他的笑声却十分熟悉——那样促狭的、又微带着撩人的意味,勾得人心中痒痒。
她有意想掀开喜帕瞧瞧对面,好容易才忍下了,要算账得回房再说,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她自然不好大吵大闹。
倘若被她得知萧易成耍诡计骗她,她就……凝霜也没想好怎么做才好,不过,妻子要对付丈夫,自然有一千种办法,尤其是在刚成婚的时候——只要尝一尝被冷落的滋味,就够萧易成狠狠喝一壶的了。
这么想的时候,凝霜余光瞥见那人忽然站得笔直,气场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下不会有错了,除了萧易成没有第二个。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然发觉端倪的?
正猜疑间,就听到司仪嘹亮的嗓音,“新人送入洞房。”
凝霜身不由己地被一群喜娘簇拥着向后厅走去,光琢磨着如何跟萧易成算账,却连要行周公之礼的紧张感都忘了——出阁前阮氏神神秘秘交给她一本小册子,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