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本可以敷衍他,说承恩公府有皇后撑腰,绝非区区一个程家所能抗衡,如此一来,程迟想必亦会死心——他总得顾及程家的存亡。
但,凝霜并不愿对其撒谎,她尊敬程迟,亦爱重程迟,正因如此,才不能让他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短暂的停顿后,她正色道:“表哥,我想你是会错意了,我是喜欢萧世子,能嫁进承恩公府,更是一种光荣,里头绝没有半点不情愿。表哥,你若关心我,就真正祝福我吧。”
她发现这句话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当然,当着萧易成的面她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喜欢他,可在外人面前却轻而易举就说出来了,莫非她的人设跟萧易成一样是傲娇?等等,萧易成什么时候具备这种属性了?
古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凝霜再看向程迟,就见他凄然立在那里,仿佛心都要碎裂。
莫非自己的话说得太狠了,也许该尝试着委婉些?但,就算重来一回,凝霜想自己还是会这样决绝,感情的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程迟痛心一时,总好过耽误他一辈子。
又是良久的沉默,期间二人未能再说一句话。
凝霜想,她怕是会永远失去一个好哥哥了,也罢,世间安得双全法,想十全十美是不太可能的。
她正欲告辞回去,以免站久了被人说闲话,谁知程迟却轻轻开口道:“那他喜欢你么?”
凝霜不曾犹豫,“是的。”
至少目前看来,萧易成对她抱有极浓厚的兴趣,尽管她尚不知这兴趣从何而来,至于以后,谁说得准呢?
既然千方百计都避不开既定的命运轨道,她还是与萧易成定了亲,那凝霜也只能勇敢面对,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生而乐观,自是要抓紧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至少目前为止,她仍过得很好,不是么?
程迟望见她眼中的盈盈笑意,心里不知怎的倒松快下来,就这样吧,只要妹妹足够安乐,他便该心满意足了。程迟真心实意发出祝愿,“那我便祝你与萧易成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俏皮话,“要是能早添贵子就更好了。”
凝霜眉眼弯弯,齿颊粲然,“谢表哥吉言。”
“当然,日后他若是欺侮了你,也别忘记找娘家人为你撑腰。”程迟慢悠悠地点了点自己胸口,“傅家,还有程家,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凝霜忍住笑意,“我自会将此话转告二郎,他会知道分寸的。”
兄妹俩再叙了一番家常,凝霜便请辞回去——她那喜帐才绣了一半,还搁在檀香桌上呢,当心被哪个粗手粗脚的仆妇给弄坏了。
程迟望着她窈窕离去的身影,一股遗憾从心头升起,转瞬化为轻烟消散——就这样吧,他注定只能做个不越雷池一步的好哥哥,那么,且让他静静的守着她便好。
只当守着曾经的一场梦。
程迟仍旧回了历山书院刻苦攻读,反正程夫人的病日益见好,用不着他这个侄儿多费神,程迟便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文章上,准备应付明年的科考——短时间内没了成家的心思,立业还是得继续。
凝霜自不会去打搅程迟实现祖辈夙愿,况且,她总觉得萧易成好似在身边安插了探子,自己一举一动都能被他知晓似的——大概是她多心了。
也罢,她本就打算与程迟保持距离,用不着那醋坛子提醒,她也会照做的——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小心眼的男人?有时候她竟还觉得萧易成可爱,真是疯了。
凝霜摇摇头,将全副精神拿来绣那幅喜帐,当然萧易成交代她的香囊她也没忘记,只是时不时拿出来绣两针,免得太快弄好,萧易成又得吩咐她做些别的差事——这人惯会得寸进尺的,凝霜气鼓鼓地想。
等她终于慢悠悠将那只香囊大功告成时,府里却传来一个震撼的消息,傅凝婉要嫁进二皇子府了。
仿佛一滴水滴进滚烫的沸油里,傅家顿时炸开了天,就连凝霜都忍不住起了些八卦的心思,傅凝婉长时间按兵不动,一出手却是这样一鸣惊人,这人也太秀了吧?
阮氏脸上却颇为嫌弃,“哪是正正经经嫁进皇子府,不过是个侧妃,也值得这样满座哗然。说是她们诗社里的几个女孩子误打误撞闯进了西山围场,可巧陛下同几位皇子在那儿狩猎,二皇子的箭不偏不倚插在了你姐姐胸口上,当时就晕了,二皇子遂慌忙将人抱回来,这一下,可不就非娶不可了?”
众人心知肚明,皇家围场岂能擅入,多半是傅凝婉买通了看守故意躲进去的,目的就是守株待兔,可算叫她得逞了。步贵妃浸淫宫中多年,怎会看不出这女孩子的诡计?她当然不肯上当,虽然答允了傅凝婉纳入皇子府,却只许以侧妃之位,至于要不要扶正,还得看傅凝婉日后的本事——对外是这样说,步贵妃却想着为宝贝儿子另外结一门强大的姻亲,才不肯让一个没落侯府的女儿做上正妻之位呢,何况这傅家还是与萧家结了亲的,更叫她膈应。
凝霜对此并不意外,她只有些奇怪,傅凝婉明知结局最好不过一个皇子侧妃,她为何会挑中二皇子,太子不是更好的人选么?
阮氏点点她的脑门,白道:“你以为她不想啊?傅凝婉跌倒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在跟前,谁知人家掉头就走,正眼也不肯瞧她一下,可不只有二皇子吃这哑巴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