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蓝的天空仿佛是梦中的海洋,那几朵淡淡的白云异常素净,就像是在大海之中飘动的叶叶白帆,浅黄色的阳光毫无滞碍地穿过那织得精致的蓝缎子洒落下来。远离了那片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心情本该可以摆脱掉生活的重量悠闲自在了,但是那临近跑道的窗口传来的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机场里面聒噪的嘈杂声和因此变得听不清楚的背景音乐胡乱地糅杂在一起,蜂拥而至的躁动碰到新闯进来的鲜活心脏就像是潮水一样汹涌地宣泄过来。
“该死的弗勒,不就是小小的问题嘛,居然还叫嚣着要给我递法院传票。What-the-bloody-hell-is-that!”
咬牙切齿地挂断电话,西蒙·考威尔(Simon-Cowell)拿起手中的一块巧克力慕斯黑莓蛋糕狠狠咬了一口,在心里面把它想象成那个该死的男人使劲地在嘴里嚼了嚼,原本的柔软而入口即化的香醇也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越想越是气得直咬牙,他对着空气比了个中指,愤愤不平地低声吼道:“我都已经给你面子换了一层皮了,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流行偶像了,而是我的X音素。”
《流行偶像》(PopIdol)是由西蒙·弗勒(Simon-Fuller)构思设计出来的电视音乐比赛,2001年至2003年这个节目在英国ITV上面总共播出了两季。《流行偶像》是为那些想成为流行歌星的孩子们设计的,目的是从全英国20岁左右的孩子中选出一位超级明星和流行偶像。
它一举三得,是这些年轻人梦想成真的一条捷径,是唱片商、经纪人发现歌星新秀的一个办法,也是电视台吸引观众的一场为时数月的“真实电视”。刚开始时所有人都对这个节目不以为然,就连节目的四位评委都没有信心,担心这个节目最后可能只是一场闹剧,不想最后这个节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档节目让制作人赚的盆满钵盈的同时,也引发了他们对版权的争议。
作为这档节目的创始人之一,西蒙·考威尔希望可以推出一档自己拥有电视转播权的节目,所以大获成功的《流行偶像》在第二季结束之后被无限期的停歇了,为了代替它《X音素》(X-Factor)在2004年诞生了。
但是由于两档节目内容太过于相似一度引起了法律纠纷,悬而未决的版权问题导致这档节目无法在其他北欧国家的电视台转播。这就是西蒙·考威尔现在正烦恼的问题,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且刚刚他的秘书致电他说西蒙·弗勒打算送他一张法院传票。
“该死的,为什么你可以把版权卖给美国FOX电视台(美国偶像,AmericanIdol),我就不能自己推出一档这样的节目。”想到那个丑恶嘴脸的男人西蒙心里的愤怒就扬了起来,“该死的!该死的!Excruciating-indulgent-rubbish!”
脚下的自动人行道终于到达了终点,扶了扶脸上有些松动的硕大黑色墨镜,挥手拍了拍浅棕色西装上面莫须有的灰尘,西蒙提起手提箱迈开脚步朝候机大厅里面走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先坐下来休息一会。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胸腔里面跳动着的烦躁与愁绪,但狠吸进来的氧气中也充斥着周围人群的躁动气息,肺部被呛得呼啦呼啦直作响。
本来就有些嘈杂的候机大厅里面这时又传来了一阵吉他的旋律声,西蒙双手食指堵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见多识广的他早就知道这些机场里面的演奏多半都是噱头,这些想要出名的表演者就像是肤浅的小丑。
“上帝啊,拜托请在这时候放过我的耳朵吧!早知道我就应该直接去贵宾休息室!”他在心里面抱怨道。
但是他的举动也只是徒劳,声音是通过介质传递的,堵住耳朵并不能够完全阻隔介质,跳动的音符固执地通过他的皮肤传递了进来。听到那微弱的音乐声,西蒙皱起了眉毛,萦绕在耳边的旋律让他感觉到非常熟悉,这让他不由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转头望去。
跟随周围人群的视线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声源,那是一个坐在不远处座位上面的年轻人。这个青年有着一头较深的红褐色卷发,一些浅棕色的光泽散落在其中。他坐在椅子上有些随意地弹着手中的吉他,半低着头,脸部的轮廓隐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大清。
虽然看不清楚青年的模样,但是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温和的气质,倒是让西蒙有些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希望你的嗓音属于人类,西蒙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没有理会来自周围的视线,罗柏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之中,很快前奏的乐符就从他的指尖勾勒完毕。
别看罗柏一脸毛茸茸的络腮胡,其实年纪也就不到十七岁。他的嗓音其实还没有完全的发育好,清澈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沙哑,伴着吉他声慢慢地低声唱了出来:
“碎木的老街,通明的酒馆,水路经过波罗的海,相叠的影子,嬉闹笑得东倒西歪。高耸的教堂,石上的人鱼,帆船可以停留的港湾,一起撑起的雨伞,很遗憾我们来时天气这么糟糕……”
西蒙握紧了双拳,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分泌出肾上腺素,阻止了体内血液流回右心房的动作,使得皮下的静脉扩张出一条条扭曲的凸起。并不是罗柏的嗓音污染人心堪比废弃的有毒泡沫,那轻快的旋律中清澈温暖又夹杂着一丝小俏皮的声音,实际上还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的,真正让他生气的是青年唱出来的歌词。
“你怎么敢这样对待一首经典?”西蒙紧紧盯住不远处那个青年在心里吼道,仿佛要把他牢牢记在心里,在那年轻的肉体上一刀刀划出条条血淋淋的伤口。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首歌非常有名气,改动歌词就如同是在亵渎它一样,更主要的是这首歌的演唱者正是出自他的手。
这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歌曲叫作《My-Love》,是爱尔兰男团“西城男孩”(Westlife)的一首经典流行歌曲。当初正是西蒙·考威尔签约并培养了西城男孩,使之成为现在红遍世界的偶像歌唱组合。
“还有你,我的女孩,我会抓紧你的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份爱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我向上帝默默祈祷,他才把你带到我的身边,即使阴雨时天色也一样如画。看看你啊,我的女孩,从赛尔格尔到斯塔丹岛,总有你钟爱的地方,那儿有光影交织与古香古色,以及我们……”在这欢快的节奏中,歌词就犹如一首纯粹直白的抒情诗,不用考虑什么渲染意境,只用简简单单吟唱出来就行。
“够了,你扼杀了我最喜欢的歌曲。”西蒙忍不住大声喊出来,周围正在欣赏音乐的人群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
罗柏依旧沉浸在那一段回忆的故事之中,指尖跳动出来的也仍然是欢快到愉悦的旋律,但是这时候唱出来的声音已经变得更加沙哑。
“阴沉的雨点,茫茫的人海,水路经过波罗的海,孤独的影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生锈的王冠,沉没的瓦萨,帆船已经离开的港湾,跌落在地的雨伞,很可惜感情不是感动而是动心。”他的声音里面仿佛被撒进了一大勺的悲伤,颤抖的尾音拐着弯而流转,可惜现在蔓延开来的已经变成难以下咽的苦涩和唏嘘,一句“感情不是感动而是动心”更是道尽了悲伤和遗憾。不少先前还在相视而笑的人都开始转过头来,看着罗柏沉默不语。
“还有你,我的女孩,我想抓紧你的手,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份爱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我向上帝默默祈祷,他却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即使雨停了天色也一样昏暗。”字里行间穿行的是淡淡的心酸和落寞,“看看你啊,我的女孩,从皇后大街到梅拉伦湖,总有我癫狂的地方,那儿有彻夜买醉和满腔苦酒,以及海盗。”
音符在空气中慢慢地消散,沙哑的歌声撕扯到顶端之后就如同陨落的星辰,可以清晰地看到燃烧的轨迹却也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告诉我这是什么,为什么这首歌曲最后变成了爱国?”这是一个快要秃顶的老头用拳头砸在办公桌上面时问的话,西蒙现在还有些印象,那家伙当时一脸的愤怒,“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瑞典人)变成了爱尔兰人?”
“人们需要的是情怀,这才是他们愿意掏钱包的硬道理,而不是听你的情感小故事。”
想起以前的争吵,西蒙摇了摇头,就算是让他现在来选择,也会做出和以前一样的决定。全世界一年创作出来的情歌是有多少,几千还是几万首?想要在这么多里面出众可不容易,还不如选择赋予爱国的含义,至少有一个国家的人愿意来掏钱支持,看看这首歌曲的成功就知道了。
看了眼弹唱完的青年,这时候西蒙已经冷静了下来,倒是对青年的举动有些欣赏。这样的改编要是被那个老家伙听到,肯定会欣喜地跳起来吧,也许自己应该给这个青年一次机会。
罗柏有些疲惫,因为他选择了不同于原唱的那段记忆进行演绎,演唱的时候就需要一遍遍地回忆那种欣喜和悲伤的感觉。不过周围还算是热烈的掌声,让他的心里有些充实的感觉,原来将歌曲原本的创作灵感带到这个世界上也能给人一种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