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不语,与人疏远,仿佛和人群格格不入,但又叫人难以忽视,总不自觉的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而今日,这样的感觉尤为强烈。
褚清辉忽然知道了原因,因为他是一头孤鹰,鹰怎么会与鸟群为伴?
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威严肃穆的皇宫,不属于繁华喧闹的都城,更不属于嬉笑嗔痴的俗世。这个人,他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无需别人擅自闯入,带去自以为是的热闹。
褚清辉踌躇不前,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现身。
她脚下动了动,已有离开的打算,但就在此时,闫默缓缓收了势,向这边看来一眼。
褚清辉便被定住,脑中忽然涌出一个猜测,是否别人也如她一般,认为他的天地不需要外人参与,认为他喜爱那样的冷清,所以至今也没有人闯入他的地盘,没有人给他带去许多叨扰,于是,他的周身越发孤寂冷清。
眼前仿佛重现方才他在雪中衣袂翻飞的景象,褚清辉又迈开步子,这一次,坚定不移地向武场内走去。
她想,不论先生到底是何想法,到底需不需要别人的热闹,她既然已经打扰了他,那就打扰到底吧。
闫默打完一套枪法,随手往身后一扬,几息之后,原本在他手中的长枪,已经稳稳的插在墙角铁架上。
褚清辉一面朝他走去,一面听紫苏回话。
原来,今日太子就已经不必来含章殿,他不来。太子伴读自然也不需要来,含章殿内只剩下一群不到十岁的小萝卜头。他们的功课比太子轻松许多,下午的武课也提前结束了,二皇子此时正在太子东宫温习功课,等一会儿和太子一起回栖凤宫用晚膳。
紫苏说完便退到一旁,褚清辉接过食盒放在石桌上,眨了眨眼精,道:&ldo;今日来晚许多,先生可是饿了?我带了一大份云团糕哦。&rdo;
一听说云团糕几个字,闫默就觉得似乎又从舌根里泛出一股甜腻,他从来不怕苦,小时候习武受伤,一大碗一大碗黑漆漆的汤药灌下去,他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但此时却有了皱眉的冲动,心中更是破天荒的起了一股退缩之意。要知道,即使是面对最强的敌人,他也从没有想过退怯,眼下却被那白粉粉软绵绵的云团糕击败了。
褚清辉毫无所觉,喜滋滋地把云团糕端出来,邀功道:&ldo;今天脚程比平日快,先生快看,还是热的呢。&rdo;
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看了看刚练完武,脸上还挂着汗珠的闫默,掩嘴笑道:&ldo;先生今天比云团糕还要热气腾腾。&rdo;
闫默木着脸没说话,自从前日主动吃了块云团糕,似乎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她在自己面前一日比一日活泼,如今已经敢公然取笑他了。
不说是他,紫苏也奇怪得很,她是眼见着公主和武教师傅之间的转变,却到底也没想明白,明明一开始,公主和她一样害怕,怎么如今却一点都不怕了?
褚清辉推推碟子,&ldo;先生快趁热吃吧。&rdo;
闫默不爱吃,但他若不想吃,自然没人能逼他,可眼下,他却面无表情的捏起一个丢进嘴里,然后在褚清辉开口之前,将碟子推向她,&ldo;你吃。&rdo;
褚清辉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瞬,立刻就高高兴兴地捧起一块云团糕,咬下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近日为了及笄礼,司礼女官以防止她体态过于丰腴,有碍观瞻为由,限制了永乐宫的糕点供应,只允许她吃一些淡味的咸味的糕点,诸如云团糕此类,已经许久没有在永乐宫出现了。
她的形态自然是一点都不胖的,不过及笄礼毕竟是件大事,又有众多命妇观礼,她不愿失态,一切都照司礼女官所言来做,自己喜爱的甜食一口都没碰,忍到今日,早已忍不得。
她小口小口吃掉半个云团糕,正要叫闫默再吃,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和一块黑布,低头一心一意的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