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从前,易晖只当她在夸自己,定然听不出来话语里的讽刺。现在换了个灵光的脑子,他倒宁愿听不懂了。
他苦笑着问:“这附近,有理发店吗?”
“你还真是在家闷傻了,附近有什么都不知道。”嘀咕完,江一芒猛然抓住重点,瞪圆眼睛,“你要剪头发?”
太阳即将落山的傍晚,江家一家三口齐出动,加上隔壁邱婶和他家两个娃,把面积不大的理发店挤得水泄不通。
小镇人口密度低,人和人之间交往却很密切,一头灰毛的年轻理发师磨完剪刀磨剃刀,犹豫不决地问:“阿晖你确定要剪?”
易晖坐在理发椅上,看着镜子里被长发遮面的自己,点头:“嗯。”
理发师捋起一撮头发,摇头叹惋后刚要下第一剪,在边上围观的江雪梅突然出声:“等一下。”
她看着易晖,委婉劝道:“一晖啊,你再想想,头发剪了可就续不回来了,要是担心头发太长容易碰到颜料,以后妈天天给你梳头……”
“哎呀妈,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就别说了。”江一芒催促道。
邱婶也嘴快附和:“大小伙子,短头发才精神,那话怎么说来着,‘剪断三千烦恼丝’?说不定这么一剪啊,阿晖的病就全好了呢。”
江家来小镇定居近三年,邻里乡亲都知道江一晖有心病。
江雪梅撞了一下邱婶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邱婶心领神会,嗓门小了许多:“嗨,我们说这些干嘛,还是让他自己决定吧。”
易晖还是要剪,看向门口叼着烟凑热闹的大叔:“就剪成那样,可以吗?”
最终还是没剪成平头,弄了个半长不短的毛寸,理发师说烫个卷更好看。
易晖全程闭眼,闻声只摇头,在身上的防尘布拿开后,才抖了抖睫毛,掀开眼帘。
江一晖的房间里没有镜子,卫生间里的碎了还没安新的,这一个多星期里,易晖即便出门也是披头散发,不曾有机会看清这张脸。
如今没了头发的遮挡,整张脸被复制在面前的镜子里,随着他的心理活动,先张开嘴,再缓慢地睁大眼睛。
“我就说嘛,短头发帅多了。”江一芒难得给笑脸,上前拍拍他肩上的碎发,和他一起看向镜子。
易晖坐着一动不动,视线自下往上,扫过尖削的下颌,长时间缺乏日晒的苍白皮肤,还有微微翕动的鼻翼,与镜中人对视的瞬间,整副身体猛颤了一下。
江一芒的胳膊放在他肩上,也跟着一哆嗦,笑话他道:“怎么,被自己帅到了?”
易晖的嘴唇又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喉间溢出几缕无意义的破碎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