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老房子都没人住了,是不是也该修一修了?简寒说:&ldo;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要找我,怕我爸不让,就垫一个砖块在脚底下,站在墙那边喊我,寒寒,寒寒&rdo;简寒和谷风两家是邻居,简寒的房间靠着院子,过了院子就是陈谷风的屋子。因此陈谷风站在自己家的墙角喊她,拿捏好声音,就能只让她一个人听到。
谷风说:&ldo;我当然记得。我觉得那堵墙真是讨厌,这次回去,就把那堵墙给拆了。&rdo;
简寒笑起来。这样两家人就成一家人了,她说那样所有人都得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却要住那么大的一片地方。谷风说那算什么,就是要让他们羡慕,他还要去镇上拉回一卡车石灰啊砖头啊,把房子再加固一遍,加高一层。
他们望着夜空,就这样想以后的生活。好像那夜空是一张巨大的幕布,一撕下去,就扯出故乡的月明星稀来了。故乡的月下面是故乡的家,故乡的家里面有故乡的人,那人儿望着月。什么都没变。
他们望啊望,想啊想。孩子生两个是最好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满腹经纶,一个满腹才情,一个像他,一个像她。他会带着儿子去青蒿地里收割,她就在家里带着女儿打冬天要穿的围巾手套。
下楼的时候,两个人的脚步声混杂着心跳在厂房里咚咚地响。简寒的手攥在谷风的手心里,觉得自己又靠他近了一点。
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去大有那里。大有是少有的那种不论你何时去,都不怕打搅到他的朋友,也正因为如此,谷风才格外珍惜他。
两个人打了一辆车。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谷风的记忆一下子闪回到他刚刚出道的时候。他想起今天下午经纪人和他说过的话,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有当歌手的梦想。为这个梦想,他跌跌撞撞地走过了许多弯路。
他现在算成功了吗?他想,应该算吧。他从来没想过名留青史,只是在过去的几年里,即使在他包揽各个歌曲奖项的时候,他也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简寒的离开,把他自己的一部分也带走了。他失去了那种肆意大笑,手舞足蹈的能力,也失去了与别人共情、对自己内省的能力,站在舞台上,看着底下的观众疯狂地尖叫着他的名字,荧光棒蔓延成一片金光闪闪的海洋,他是迷茫的,手足无措的。
他不懂迷恋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他鞠一个躬,扭头就走。到了舞台下面,工作人员又把他推上前面,&ldo;安可啦,你再上去。&rdo;
那些日子里,他学会了抽烟、喝酒、纹身,他总想找到什么,把缺的自己弥补回来。发现酒酣耳热的时候,一个人最不记得过去,副作用是清醒的时候,眼前会出现千千万万个简寒,挠着他的心肝脾肺。
要花好久的时间,他才能慢慢接受不完整的自己,他也才能明白,别人山呼海啸的追逐,是代表喜欢;不要总是恭恭敬敬地说谢谢,你以为是礼貌,别人只觉得疏远。
他一直想和简寒说,你知道你有多么幸运吗,你现在见到的我,恰恰是那个棱角让你磨掉不少的我了。要是你再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回来,失掉半个灵魂,还沾着满满烟酒气的陈谷风,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谷风叹一口气,倒在出租车玻璃上,他困了。往事有一半是好的,一半是不好的,但是那不好的一半总跑上来敲你的脑子。
对他来说,回忆总是费神。
一只手贴上了他的眼皮,那手柔柔的,软软的,带着茉莉花的清新的香气。要他来说,有一股童年的味道,带来一种安神定性的作用。
他知道,简寒回来了。
几天过去,肖敬棠把有关自己的丑闻压下去不少。大报上已经没有再提及他的名字了。
他知道林主任是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往媒体那边吹了不少风。政商两界一起施压,这个事情像旋风似的刮过,又像旋风似的消失了。
但他还不放心。
不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之前,肖敬棠始终觉得心里面压着一块石头。好像那是一条黑狗,窝伏在暗处,伺机等着咬他一口。
助理已经把当年乔家村征地里,闹事被打的几个家庭情况调查清查,做成了一份报告,递给了肖敬棠。他发现这几个家庭都很类似,征地材料上报给政府后,每个家庭签署了一份文件,领取补偿款,搬迁到政府划给的一块公寓中。相比原来的平房,公寓面积当然是小了不少,但水电基础设施条件肯定是有所改善的。
那块地方当时还很偏僻,也不是学区房,学校离得很远,地铁当时也很没开通,孩子上学要乘公交。治安也还有混乱,有许多青年的帮派斗殴事件。肖敬棠一个个看了看,在这种氛围里,这些家庭,孩子出头的,不多。
大部分都是重复父辈的命运,去工地打工,搬砖,或者开个小餐馆,做些小生意什么的。有一些成为了老师,医生,与房地产行业八杆子打不着关系,肖敬棠把这些人也去掉,还有极个别的背井离乡,去往国外,难觅踪迹。
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重新翻回到乔实的那一页。第一次看时以为这个家庭在那一场事故中已经灰飞烟灭了,就没有多加注意。
他给助理拨通了电话,&ldo;喂,乔实还有一个孩子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