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前几年一直拿那场恋爱当作自己保持单身的尚方宝剑,好像好几年还走不出去的样子。别人要给她介绍对象,她总是一种保办婚姻封建主义万恶之源的架势,主动拒绝。
尹约说,璐璐是一个口头上的资产阶级,舌尖上的八卦爱好者和骨子里的浪漫主义者。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浪漫主义也要向现实主义妥协。眼见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结婚生娃,家里催婚的指令一叠叠往这里下,璐璐也有点着急。终于她跟家里说,要不你们帮我介绍一个?
她妈很快给她来信了,微信消息一大长串。男方照片、年龄、条件、家庭背景,一条条,一项项罗列着。
璐璐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中间,几个人好奇地凑过来。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皮肤白净,头发干净、利索,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样子。
尹约喝了口咖啡,做了一句点评,&ldo;单单看脸,比你强。&rdo;
大有说:&ldo;其他条件呢?&rdo;
&ldo;他爸妈是工厂技术工人,他是公务员,和我们家条件差不多吧,反正不用操心四个老人的养老问题,都有养老金。我和他视频过几次,ok,挺靠谱的一个人。唯一麻烦的就是他在老家,也不考虑到云城来,所以……我爸妈想让我回家。&rdo;
几个人都觉得这个消息有点突然。璐璐虽然没有如愿百万年薪,但她一点点在这个陌生遥远的城市安定、踏实了下来。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了几个可以经常见面说话的朋友。
她笑了:&ldo;落叶也是要归根的呀。&rdo;
尹约说:&ldo;这种话真不像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所以你已经想好了吗?&rdo;
简寒比另外两个人的情绪还要强烈一些。她刚刚在脑子里对莫郁闻的背影有过一番忧愁和感慨,现在又有一个朋友突然摆出一种告别的姿态:再见,我要回家了。我们是萍水相逢,而现在是落叶归根。
尹约和大有还在和她打趣婚礼习俗,份子钱这些,简寒的眼睛一下子酸涩了。她说,喂,不管什么时候走,都得说一声啊。
尹约瞥了一眼简寒,说:&ldo;我怎么把这忘了,给你办个盛大的party。&rdo;
正说着,店门口的铃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蓝白格裙子的女店员放下手里的奶泡容器,低下头,声音柔软地:&ldo;欢迎光临!&rdo;
不一会,等她看清过来的人,脸颊顿时一片绯红。陈谷风指了指墙上的菜单,适意要一杯柠檬水就好。姑娘拼命地点头,然后小声地嘟囔了一句,&ldo;请问你是陈谷风吗?&rdo;
他把食指比在嘴唇的位置上,一个噤声的含义。大有打了一个响指,&ldo;哎,这里。&rdo;他说,&ldo;你也怎么过来了?&rdo;
尹约白了他一眼,&ldo;我看你就是傻。&rdo;
自此陈谷风和简寒的关系被捅开了那么一小块窗户纸之后,两个人都感到彼此向对方迈出了那么一步。这是心照不宣的,又带着那么一点暧昧和怀恋的意味。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手心颤颤巍巍画下的一个又一个圆圈,酥痒的感觉从神经末梢传到心脏,还外带着不可告人的海誓山盟。
尹约嘲弄他,&ldo;别说,你现在的明星架子足得很。&rdo;
陈谷风也很烦心。失踪了整整两天,他故意把手机关机,弄成谁也找不到的架势,经济公司那里可以说是水深火热。怎么面对不停打进来的媒体记者,是斩钉截铁的予以否认,还是回应艺人私事不予干涉?前者万一遭到快速打脸,太难收场;后者又太官方,像是间接承认似的。
公关团队思来想去,还是一句&ldo;艺人私生活我们不太了解&rdo;打了回去。
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两天,陈谷风终于又原模原样地回来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推门就要去录音室里录前几天刚写的曲子。
他的经纪人是个暴脾气,在他身后一拍门,叫他:&ldo;陈谷风!&rdo;
整个办公室都静悄悄的。
他回过头,慵懒的,又有那么一些桀骜不驯的神气,瞧着她,&ldo;怎么了?&rdo;
&ldo;你说怎么了,玩失踪?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整个公关团队都在给你擦屁股!你倒好,玩女人,我特么地带着一群人打电话打到凌晨三点!&rdo;
他不知所以然地重复了一遍,&ldo;玩女人?&rdo;
&ldo;嗯?&rdo;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种慵懒失落到他刚硬的线条里面,成了一种粗粝的暴躁。他伸出食指,指向对面那个已过中年但皮肤保养良好的女人,&ldo;你再说一遍?&rdo;
还没等经纪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甩手走进录音室,敲敲玻璃,招手唤来录音师。
陈谷风的反应是最使经纪人担心的。从谷风出道开始,他们两人就在一起合作,算来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说陈谷风是自己一手挖掘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她懂他的野心、抱负,向上的冲力和蛮劲,她懂他的一腔才华,也看得出来他过往隐秘的一缕忧伤。
正因为如此,当他气势汹汹地冲她吼着,&ldo;你再说一遍&rdo;的时候,她一下子察觉出来,这个女人不一般。
不是小打小闹,昙花一现的那种露水情缘,不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的英雄救美,而是他那股真正的深刻的从来不肯轻易示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