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财政总监的办公室,和前任布里昂大主教的宗教风不同,内克尔的办公室充满了暴发户的风格。金色的地毯、华贵的水晶灯以及时下最新潮的几位画家的画作铺得满满当当。如果不是要顾及路易十六陛下的观感,内克尔恨不得用金子来妆点自己的办公室,给整个房间都镀上一层黄金。
内克尔的出身并不好,作为一个来自瑞士的平民,在贵族遍地走凡尔赛他实在像个小可怜。所有的贵族都瞧不起他,背地里编排他的笑话或者恶意的中伤他。对此他毫无办法只能忍耐。
但是内克尔又不甘于忍耐,他想要反抗想要证明自己的地位,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炫富,要让那些表面光鲜实际上欠了一屁股债的贵人们好好感受一下他身上的富裕气息,让他们羡慕嫉妒恨!
内克尔确实有钱,学徒出身的他以前是银行家特吕松的书记,乘着1763年在结束七年战争的《巴黎条约》条约签订前夕投机英国公债大发横财,摇身一变就成为了著名的经济家。他维持法国经济运转的法宝就是借新债还旧债,寅吃卯粮的把戏而已。
内克尔根本就没有想过彻底的解决这个问题,这有什么好处呢?只会彻底的得罪法国的第一和第二等级中的那些怪兽,让他在法国一天都混不下去。反而借新债还旧债对他来说好处多多,这一笔笔高达10%甚至15%利息的借债意味着巨大的收益,而巴黎贴现金库和公证人联合会的幕后老板们很乐意返给回扣促成买卖,既有钱拿还能为路易十六陛下“分忧解难”,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至于是不是有一天国家是不是收不抵支还不上旧债,这同他又有什么关系?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内克尔唯一估计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洪水来得这么快,没等他蹬腿漫天的洪水已经淹过来了。截止到1789年,法国的公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四十五亿利弗尔,每一年需要偿还的利息就高达三亿利弗尔!而1788年法国的财政收入是多少?才只有可怜的五亿多利弗尔。你瞧瞧这是多么可怕的数字啊!
更可怕的是那些金融吸血鬼拒绝继续借债给法国政府挥霍,甚至暗地里鼓动第三等级造国王的反,逼迫国王给他们享有同个人财产相配的社会地位和政治权力。
这个烂摊子没有人能收拾,卡伦不行,布里昂不行,内克尔也不行。只不过现在暴发户内克尔以为自己还能忽悠,他准备来个一锅搅,用和稀泥的方式解决问题。
只不过让他生气的是,他的和稀泥大业刚刚开始就遭到了迎头痛击。一份名不见经传的报纸和两个从来未曾听说过的作者拆穿了他的西洋镜,将他的鬼把戏完全暴露在大众的眼前,甚至鞭挞他的所谓“惠民政策”。
“整整两个月了!”内克尔将一张《市民呼声报》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咆哮道:“整整两个月,这份充满恶意的报纸在不断地攻击、诋毁和污蔑我,而你们竟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巴黎警务厅长,也就是矮胖矮胖的拉利亚子爵很委屈地回答道:“阁下,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指示。根据全能法院的命令,我国公民享有新闻自由的权力……”
内克尔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喷了矮胖子一脸口水:“我不要听这些屁话!现在的情况是,陛下委托我全权解决危机,在我解决危机的时候决不允许任何人添乱。而这个……”
内克尔瞟了一眼地上团成球的报纸,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报纸的名称,然后继续咆哮道:“这份该死的《呼声报》必须被关停,必须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嗯!将主编,对了还有那两个狗娘养的的作者抓起来,巴士底狱就是为这些人开的嘛!”
拉利亚子爵心惊胆颤地用手绢擦着额角的汗水,因为他的压力真的很大。因为《市民呼声报》虽然是一份小报纸,但是最近一个多月的影响力简直要爆棚。尤其得到基层泥腿子、小市民的支持。而这帮人最接近半年以来已经越来越暴躁,几乎是一碰就炸。
拉利亚子爵可不希望自己花重金才买来的警务厅长的职位因为一场暴乱被路易十六撤掉,实在是买官的钱还没有赚回来啊!
这个胖子哆哆嗦嗦地问道:“阁下,如果您一定要这么做,那最好您从陛下那里拿到书面授权,我需要查封令和逮捕令。否则……”
看着眼前的死胖子,内克尔心中暗暗发恨,同七年前相比现在的法国简直放肆得难以想象。七年前只要他一句话,别说是查封一家报馆,就是砸碎了十家八家报馆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没有人敢对抗王家的权威,更没有人敢让他这个财政总监不高兴。而现在,现在的法国真是不成体统!
内克尔冷冷地说道:“逮捕令和查封令以后再说,稍后我将去面见陛下正式申请。我现在要求你立刻做好万全的准备,提前行动,在事情继续恶化之前就控制好局面,懂吗?”
拉利亚子爵连连点头,然后哈着腰走出了内克尔的办公室。看着这个死胖子的背影,内克尔恶狠狠的将脚边的报纸团一脚踢飞,然后对着桌面上那三份公文直运气。
一份是来自于旧贵族,他们强烈地反对增加第三等级代表的数量,强烈地反对在五月份召开三级会议。甚至求情路易十六动用武力平息“叛乱”。
另一份来自于原来的最高法院,这些原本准备利用第三等级给国王施压,以便获得更多政治权力的黑心法官们也后悔了,强烈地抗议他内克尔增加第三等级代表名额,强烈地反对削减第一和第二等级的税务特权。
至于第三份,依然是抗议。是第三等级的巴黎代表送来的,这些贱民认为他内克尔在耍花样,根本就无意满足他们的合理要求。他们要求在代表资格审议问题以及三级会议投票问题上更加的公平。
这些已经让内克尔足够心烦了,但这些巴黎市民代表要求还不止这么多,他们竟然强烈的要求限制物价,尤其是限制高昂的粮食价格,最好是由国家规定一个最高限价。
好吧,最后一条在内克尔看来就是恶意满满了,他要是这么做了,第二天就会被愤怒的旧贵族和投机商人们撕成碎片,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一看到这,内克尔就又瞟了一眼那团报纸,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