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红云褪尽,夜幕正在降临,村南边老疙瘩树下早已聚了不少人。后生们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大姑娘小媳妇羞答答坐一起小声聊天,老头子蹲在树下抽旱烟,老婆子端了小木凳坐着碎碎念,小孩子则一圈圈乱跑,兴奋得像一群下山的猴子。
苏换觉得好热闹好兴奋。
戏台子已搭起了,一方白布后透出晕黄的灯烛色,在这夜幕低垂的小村凹里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有人在喊,&ldo;小四,小四!&rdo;
苏换兴奋地挥挥手,&ldo;哎,哎,我们在这里。&rdo;说完,转身从霍安手里拿过布包,&ldo;快,冬河一定帮我们占了好位置。&rdo;
霍安很无语地按按额角。她和冬河就是奇葩见奇葩,一见两如故吧。
冬河在,宝丰在,上次捕鱼放纸鸢的几个后生都在,连花穗也在。
苏换兴奋得要爆血管,红光满面分糕给大家吃,&ldo;你们都在呐,来来来,我做了糯米甜糕,请你们吃。&rdo;
众后生见霍安的漂亮堂妹也来了,顿时眼睛一亮,但很快发现漂亮堂妹身后,还跟着她那能打死野猪的堂哥,急忙又收敛端庄了些。
倒是花穗,看见霍安,眼风顿时娇俏几分。
她看见苏换也很高兴,&ldo;小四,你这两天好吧?我娘还让我捡些鸡蛋,明天去看你呢。&rdo;
苏换挨着她坐下,拿糕给她吃,笑眯眯道,&ldo;好着呢。你明天来吧来吧,拿些针线活来,我帮你做。这块甜糕给春婶婶带回去。&rdo;
花穗点点头,笑着咬一口糕,偷偷瞟了一眼在苏换身边坐下的霍安。
苏换察觉到花穗的眼风,瞄一眼端视前方的霍安,又瞄一眼娇羞吃糕的花穗,莫名地心虚起来。她她她这两日,又是和她堂哥摸摸抱抱,又是和她堂哥啃啃小嘴,兄妹俩很不纯粹啊。这时看着花穗,她竟可耻地有些做贼心虚。
花穗知道了,一定会讨厌她的吧。唉呀呀,这唯一的同龄女伴会不会就没了啊。
她很纠结,不晓得该不该找个委婉的机会,委婉地让花穗知道,霍安他没那个意思。
正纠结得要死,戏却开始了。
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苏换赶紧伸颈望去,看戏要紧,一切烦恼先抛之脑后。
第一出戏是状元探母。讲的是一个贫寒书生十年苦读,最终金科高中,状元郎在官场同流合污,后来衣锦还乡探寡母,却被寡母义正严辞骂得醍醐灌顶,从此走上了正确的人生路。
总之,就是一个老套的励志剧。但苏换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花穗小声讨论一下,&ldo;我是他娘也要骂他……&rdo;
霍安好笑地转头去看她,不想却和花穗的目光对个正着,他只好微点头,尴尬地转回头去看无聊的戏。
一出戏谢幕,戏班子的戏师端着一个盘子,笑容可掬地走进观众席,自然是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
这种戏班子五湖四海为家,乡里人朴实,知他们不易,三文五文的也愿意给。
苏换戳戳霍安,&ldo;哥,给钱。&rdo;
霍安瞅瞅她,默然拿出十文钱。苏换,好像是你说请我看戏吧。
下一出戏是县令审瓜。讲的是一个糊涂县令审冬瓜,最后阴差阳错破了案。这是一出喜剧,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苏换这种爱笑的奇葩,自然是笑得要死不活,还时不时扯扯霍安的袖子,&ldo;啊你怎么不笑,好好笑哦。&rdo;
霍安摸摸额头。奇葩。
最后一出戏是压轴的,妖蛇传奇。讲的是一个蛇妖化为美女到世间报恩,与她夫君三聚三离,最终人妖殊途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总之,就是一个缠绵悱恻催人泪下的爱情悲剧加惨剧。
这戏苏换姑娘看得更专注了,眼角还泪光微闪。
霍安觉得各种无聊。戏台子上正在念一句台词:我不敢离开太久,是怕错过你。
忽然有人在后面戳他背,他转头一看,一个六七岁的小毛头,笑嘻嘻伸过头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捏着半块甜糕就跑了。
彼时,花穗悄悄站起身来,向戏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