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斐然从他对面的小楼门内喘着粗气,弯着腰,手里拎着手枪走出来,低头看见这奇异的场景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旁边立刻就有特工上前给领导捶背。楼后挺远的地方又传来2声枪响,周围的刑警们急忙向枪响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儿,后面的枪声又响成了一片。两名跟着陶斐然绕过来包抄的特工,这时默默从楼内出来,每人手里抱着挺打光子弹后被抛弃的&ldo;1912年型轻机枪&rdo;。
陶斐然的咳嗽实在止不住,干脆就在门槛上坐下来,并狠狠的推开了那位正在献殷勤特工的胳膊。他又咳嗽了几声,这才开始喘着粗气,用手中的枪无力的指了指对面被炸塌屋顶的小楼。面前发呆的特工们急忙一窝蜂似的向那楼内冲去。陶斐然这才对着正想爬起身的那名手下说道:&ldo;咱们……咱们死了多少兄弟?&rdo;
这名手下爬了一半,这时急忙抬脸说道:&ldo;我,我……&rdo;
&ldo;牺牲了九名,重伤五名。&rdo;一直在楼下清点伤亡的一名特工这时大声的回答道。
陶斐然的眼中突然涌出了两行眼泪,哽咽的说道:&ldo;这么多的弟兄……这么多的弟兄就因为我的愚蠢被干掉了……这么多的弟兄啊……&rdo;他紧紧的咬住嘴唇,不再说话,可泪水一直在他那张抽搐的脸上纵横着。他面前的那名手下被自己上司这从未有过的表情所震惊,也忘了爬起来,就那样半爬着,抬脸看着自己上司那张悲痛的脸。
1917年2月13日,凌晨4点14分,上海。
&ldo;知道你们都涉嫌违反了什么法律吗?&rdo;宋姑老虎灶小店内的灯光下,杜督察的长衫撩起在腰间,手里拎着把手枪,冷冷的问面前的这对刚被带过来的男女,清秀的脸上沾满了尘土。
&ldo;卖淫……&rdo;衣衫不整的唤娣抽泣的回答,因为刚才曾经晕过去,又被人拿水泼醒,满脸都是条纹状劣质化妆品与土尘搅拌在一起的灰泥。
&ldo;嫖娼。&rdo;不算太胖的独臂老高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和唤娣的全身上下都是灰,本来就是被人从那张宁式大床下挖出来的,当然,之前还被某个黑衣蒙面人扒开木板仔细拿手电筒照了一通。
敞开的店门外,都是忙碌的警察和救护人员,一辆接一辆的救护车或警车来来去去。整条弄堂也就老虎灶店门前这截还算宽点,所有伤员和尸体都得拿人手抬到这里,然后再搬上车。
偶尔还是有几声枪响从弄堂深处传来,那是那两名轻机枪手:他们被杜督察带人堵住,又受到随后而来的刑警们的围攻,只好躲进某户居民家中,挟持人质,负隅顽抗。当特警们赶来并将其包围后,局面一时就僵持起来。此刻偶尔响起的枪声,多半是歹徒们的恐吓式射击。杜督察已经将那边的事交给了随后赶到的特警领队,自己过到这边来,借老虎灶的店面进行突击审讯。
此刻,面前这对男女的回答让他怒火中烧,但他还是以一种这个年龄少见的老成,沉稳的说道:&ldo;你们把自己这几个小时的事都说一下吧,有什么说什么!&rdo;说罢,他吩咐小桌旁的手下们:&ldo;给他们录口供。&rdo;马上有两名手下将唤娣和老高一个叫到楼上,一个留在楼下开始讯问口供。
杜督察走到小店外,对站在那里,被2名女警察看住的宋姑说道:&ldo;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rdo;
大宋姑和小宋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此时她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惊恐和顺从,低头看着脚尖说道:&ldo;警官先生啊,我知道的早都讲了……&rdo;
杜督察狐疑的看着对方,又扭头看了看小店里面正被盘问的老高,突然大声问道:&ldo;出云里管片的警察呢?来了没有?&rdo;
一名当地分局的警察小跑过来对他低声说道:&ldo;杜督察,整个出云里都算是违章建筑,没有设警,平常负责治安的是当地推举的治安员……&rdo;
&ldo;治安员来了没有?&rdo;杜督察追问道。
当地分局的警察朝小店内的老高努努嘴:&ldo;就是他。这家老虎灶也是治安联络点。&rdo;
杜督察一时语塞。恰好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一阵带着颤音的响动,他和周围的人一起抬头看去:这片黑漆漆的夜空中,在远远的都市灯火的映衬下,1艘灰色的飞艇正向这儿上空飞来。飞艇上的航行灯,还有吊舱内露出的灯光隐隐照得见灰色艇身上巨大的&ldo;沪警飞巡03号&rdo;的黑色字体。一名技术警士头戴着耳机,身后背着带着巨大天线的对讲机从一辆刚停稳的警车内钻出来,旁若无人的高喊着:&ldo;洞三,洞三,我是幺洞三拐,听到请讲!洞三,洞三,我是幺洞三拐,听到请讲……你看到指示板没有?看到指示板没有?&rdo;在他身后的警车上,又钻出3名警察,手里举着用小灯泡组成的灯光箭头指示板,将其放置在警车顶上,然后便闪动起来。
杜督察的另一名手下走过来向他解释道:&ldo;是汪局长打电话要来的飞艇,汪局长说他马上就到……&rdo;杜督察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随着地面指示组和飞艇取得了联系,飞艇吊舱旁边突然亮起了刺眼的探照灯灯柱!雪亮的灯柱扫过黑色的夜空,在这片建筑群乱七八糟的顶上移动着光斑,一直移向枪声响起的方向。最后飞艇降低了高度,开始向那边看似缓缓的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