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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那位忙碌的旅客非别人，陈独秀也。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他和亚东图书馆老板汪孟邹同车离沪赴京，为的是在北京为亚东图书馆招股，募集资金。那位坐在门外静候的人，比陈独秀年长十一岁，当年名满华夏。此人来历不凡，清朝光绪年间（一八九二年）的进士，授翰林院编修。这位受四书五经熏陶的书生，居然举起反清义帜，于一九○四年任革命团体光复会会长。翌年，加入孙中山的同盟会，成为上海分部的负责人。辛亥革命后，被孙中山委任为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此后，袁世凯当权，他愤而弃职，游学欧洲。回国后，于一九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被任命为北京大学校长。此人便是蔡元培。蔡元培深知单枪匹马赴任，难以驾驭那旧势力盘根错节的北京大学。这所由创建于一八九八年的京师大学堂发展而来的最高学府，封建余孽颇为猖獗。那辜鸿铭居然拖着长辫子走上讲坛，那刘师培言必称&ldo;孔孟&rdo;……蔡元培思贤若渴，寻觅一批新思想、新文化的新人物，作为新兴北京大学的栋梁之才。

在这个当口，蔡元培见到北京医专校长汤尔和。汤尔和早在一九○二年留学日本时便与陈独秀相识。汤尔和当即推荐了陈独秀‐‐尽管汤尔和后来跟陈独秀并无多少来往。汤尔和是从《新青年》杂志上识得陈独秀的才气，因此把十多本《新青年》交给蔡元培，说道：&ldo;你看看《新青年》‐‐那是陈独秀主编的。&rdo;

一九○四年十二月，在上海，蔡元培与陈独秀有过一面之交，他们都是暗杀团成员。此后多年没有交往。这时，蔡元培读了《新青年》，深深佩服陈独秀的睿智和博学，尤爱陈独秀的新思维、新见识，决定聘任陈独秀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事有凑巧，陈独秀到京后，曾去北京大学看望过沈尹默。沈尹默把消息告诉蔡元培。蔡元培得知陈独秀来京就赶紧前往拜访。就在蔡元培获得北京大学校长正式任命的当天上午，蔡元培就去中西旅馆看望了陈独秀。与陈独秀同住的汪孟邹在日记中曾写道：&ldo;十二月二十六日，早九时，蔡孑民（引者注：蔡元培号孑民）先生来访仲甫，道貌温言，令人起敬，吾国唯一之人物也。&rdo;如此&ldo;道貌温言&rdo;，又如此亲自上门敦请，陈独秀却未肯答应下来!蔡元培简直如同那位&ldo;三顾茅庐&rdo;的刘备一般，一回回光临中西旅馆，只是难得一遇陈独秀。干脆，他一早前来坐等!至诚则金石为开。陈独秀启开房门，见蔡元培已在那里静候，大吃一惊，连声道：&ldo;失敬，失敬。&rdo;&ldo;仲甫先生，孑民今日仍为聘请之事而来。&rdo;蔡元培进屋刚刚坐定，便道出来意。&ldo;谢谢先生好意，只是仲甫才疏学浅，难以担此重任‐‐日前曾再三说明。&rdo;陈独秀仍重复二十六日上午说过的话。&ldo;先生有何难处，望直言。孑民愿尽力为先生排忧解难。&rdo;蔡元培真诚地说道。沉思了一晌，陈独秀说出了心里话：&ldo;仲甫再三推辞，内中有两个原因。&rdo;&ldo;愿闻其详。&rdo;蔡元培双目注视着陈独秀。&ldo;第一，仲甫从未在大学上过课，既无博士头衔，又无教授职称，怎可充当堂堂文科学长?&rdo;陈独秀说道。&ldo;先生可以不开课，专任文科学长。&rdo;蔡元培为之排遣道，&ldo;至于教授职称，凭先生学识，完全可以授以教授职称‐‐待先生进北大之后，当可办理有关教授职称手续。此事不难。&rdo;&ldo;第二，仲甫身为《新青年》主编，每月要出一期杂志，编辑部在上海，无法脱身。&rdo;陈独秀又说出另一原因。&ldo;此事亦不难解决。先生可把《新青年》杂志搬到北大来办!&rdo;蔡元培主意真多，又为陈独秀解决了具体困难。他说：&ldo;北大乃人才济济之地。先生到北大来办《新青年》，一定比在上海办得更有影响。&rdo;这下子，陈独秀心中的忧虑顿时烟消云散，面露笑容。&ldo;先生答应啦?&rdo;蔡元培问道。&ldo;我回沪后料理好杂事，即赴京就任。&rdo;陈独秀爽快地说道。&ldo;一言为定!&rdo;&ldo;一言为定!&rdo;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握毕，陈独秀却又道：&ldo;文科学长之职，我只可暂代。我推荐一人。此人眼下正在美国。倘若他返回中国，即请他担任文科学长。此人之才，胜弟十倍。&rdo;&ldo;先生所荐何人?&rdo;蔡元培赶紧追问。&ldo;胡适先生!&rdo;陈独秀道。&ldo;久闻适之先生大名。倘若仲甫先生代为引荐，适之先生归国之后能到北大任教，则北大既得龙又得凤了!&rdo;蔡元培兴奋地说道，&ldo;当然，文科学长一职，仍由先生担任。适之先生可另任新职。&rdo;&ldo;不，不，文科学长一职，只是此时无人，弟暂充之。&rdo;陈独秀谦让道。就在这次中西旅馆晤谈后十来天，一九一七年一月十三日，蔡元培向陈独秀发出由北京政府教育总长范源濂签署的&ldo;教育部令第三号&rdo;：&ldo;兹派陈独秀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此令。&rdo;一月十五日，蔡元培校长签署的布告，张贴在北京大学：&ldo;本校文科学长夏锡琪已辞职，兹奉令派陈独秀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rdo;消息传出，北大震动。青年学生热烈欢呼，遗老遗少不以为然。既然任命已公之于众，陈独秀也就在一月下旬赴京上任。北京大学原在北京地安门内马神庙，自一九一六年九月起在北京汉花园另建新校舍。汉花园即今日的沙滩。陈独秀被安排住在与汉花园只一箭之遥的北池子箭杆胡同九号‐‐那里也就成了《新青年》编辑部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