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江听了,竟然还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郁长风以一种脑子有病的奇异眼光盯着他看了看,然后低头开始阅览起传讯符上的字来,果然是先生发来的。
看完之后,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在往常的时候收到这传讯符,他必定十分高兴,只是眼下这境况,他恨不得先生压根想不起他来,因为他若是不回信,先生必定会发现不对,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正在郁长风犯愁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曲清江已经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了,就仿佛是等待着什么似的,郁长风脊背上都泛起了一股子凉意,他道:“你作甚?”
曲清江慢慢地道:“你不给他回传讯符么?”
郁长风起先还有些发蒙,几乎是在一刹那,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抿着唇,冷声道:“不必回了。”
曲清江道:“这可不行。”
他说着,取出一枚空白的符纸来,递给郁长风,不容拒绝地道:“别叫你先生担心了。”
郁长风不接,曲清江也不以为意,只是将符纸放下,起身道:“你总会写的。”
他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转身离开了,郁长风看着他灰白色的背影消失在丛木之后,打从心眼里觉得,曲清江这人,恐怕是疯掉了。
他的目光移向地上的黄符,风声掠过,符纸边缘疯狂地翻飞着,像是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中心部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令它动弹不得,就如郁长风此时的丹田一般,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来。
相长宁犹记得曲清江刚被送来连云山那会,很是沉默寡言,总垂着眼,不喜与人对视,那时郁长风还是一名小童子,做些烹茶煮酒,洒扫庭院的琐碎事情。
相长宁靠在庭院树下,翘着腿乘凉,对站在一旁的曲清江闲闲道:“以后你就跟小长风做事吧。”
曲清江那时已是筑基后期修为,让他跟着才炼气巅峰的郁长风做事情,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但是他并不多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郁长风性子活泼,总是爱说些童言稚语,惹人发笑。
此后不久,他便悄悄来找相长宁,小声道:“先生,那个清江哥哥是不是哪里不好?”
相长宁笑道:“他哪里不好?我看他很是听话守本分嘛。”
郁长风急急摆手,道:“不是这个,我与他说话,他从来不应声,也不笑,他……他是不是生病了?”
“哦,”相长宁漫不经心地道:“你说的是这个啊,没事,过些日子就好了。”
果不其然,过了几个月,曲清江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答应了,为我解火毒的么?”
郁长风惊得手中的扫帚都掉了,相长宁却大笑起来,道:“我是答应了没错,只是你却从来不开口,我还道你这是要等着我来求你呢。”
曲清江的表情微微变了些许,面孔上闪过些难堪的神色,最后化作沉默,艰涩地开口:“求……前辈出手救我。”
相长宁笑罢起身,道:“你这闷不吭声的脾气不好,我不喜欢,小长风也不喜欢。”
经过此事之后,曲清江果然开始说话了,郁长风与他说什么,他便答什么,便是没话可说,他也会随便应一声,表示自己确实在听。
郁长风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又跑来与相长宁叨叨这事,颇是兴奋,最后又有些遗憾地道:“可是他仍旧不笑,先生,清江哥哥是不是不开心?”
相长宁唔了一声,只是道:“他与你不同,小长风,日后你不必整天想着逗他笑了。”
郁长风十分疑惑:“为什么?”
“他想不开罢了,”相长宁敲了他脑瓜子一记,笑道:“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有闲工夫琢磨这个,倒不如去好好修炼,回头我要考较你。”
直到后来有一日,郁长风忽然兴奋地跑来找到相长宁,神神秘秘地道:“先生,我今日看见清江哥哥笑了。”
相长宁挑了挑眉,他其实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在意,但是也不忍打击郁长风的兴致,便一边整理手中的东西,一边随口问道:“又怎么了?”
郁长风像是说悄悄话似的,低声道:“他从后山回来,我便看到他笑了,吓我一跳呢。”
相长宁心说,就这点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嘴里却笑着道:“今日功课做完没有?你又溜去后山玩了?”
郁长风不想他竟然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连忙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之后,一溜烟出去了,出去没多久,转眼又奔了回来,嚷嚷道:“先生先生,湛前辈来啦!”
话音一落,相长宁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前院传来:“你这大嗓门,鬼都被你吓跑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午后的阳光自他身后洒落进来,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湛华璟抬眼,道:“你这里怎么又多养了一个小崽子?若是人手不够,不如雇我,还不必你出工钱,白做工。”
相长宁朗声笑道:“那可不成,我收他是有条件的,等时候到了,便打发他回去了。”
他说着,又道:“你怎么从后山过来?”
湛华璟轻呵一声:“你又知道了?”
他说着,伸出手来,掌心放着四枚殷红的果子,道:“我路过时,发现朱藤刚好成熟,便去摘了几个来,借花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