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淡淡道:&ldo;这是边关被匈奴人烧起来的房屋……&rdo;
刘弗心头一震,原本以为的万家灯火原来竟是边关受灾的警示。一瞬间,曾跟随太傅所学的前几代祖先在匈奴手下受到的屈辱和失败晃过他的心头。陛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好好看着。这份黑夜中的连绵火光既是陛下对他日后的期许,更是他要担负的责任。
忍字头上一把刀。陛下这一生数次想要与匈奴一战,却仍旧忍了下来。在此期间,平定国内乱局,让百姓继续休养生息,仍旧给匈奴送着粮草和美人。可是,那把刀仍旧在他心中悬着,从未曾忘记。只是,他已经无法实现这个毕生的夙愿。
更深露寒,从山上下来后,刘弗回去途中,心中仍激荡不已。回到殿中,他才看到苏云蓉尚未就寝,正在写着什么。他遣散了下人,径直上前抱住了苏云蓉。一团寒意从身后涌来,苏云蓉放下手中毛笔,转而握住他的手。刘弗扫了一眼,才看到这是给苏瑾瑜和苏勇毅的家信。是了,她的兄长们也在边关守着,如今正是边关告急的时候。
☆、冬至
好在边关如今已经是有胜有负,只是边关守军还尚未主动出击,从未赢得较大的战役。陛下又已经优化了军医的制度,想要逐步将伤亡数字减少。只是,刘弗毕竟年纪尚幼,如何让他能顺利掌握住军权,仍旧是陛下心中忧虑之事,
然而,这一切怎么都要慢慢交给他了。虽然熬过了魏王,陛下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太子已有学识,也有谋略,然而毕竟还是年纪尚幼。今年,陛下带着太子一起在行宫处理国事,下次就可以让他监国代理。只是,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是不多了。
等到天气逐渐转寒,陛下却也不得不回到了宫中。如今,朝中并无什么大事,但是太后倒是有些担心苏勇毅和二公主如今还未曾有子嗣。怎么说,两人也已经成婚有四年了。虽然,苏勇毅这一两年常在边关,但是也不是长期驻守。而且,苏勇毅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可是也仍旧没有好消息。
对比当初苏瑾瑜不到一年就有了消息,长公主内心也很是担心,长公主本来想找御医让他们好好调养身子,苏勇毅却认为自己身体向来无事,不愿意费这个心力。长公主说服不过他,只能让御医给公主调理身体。
好不容易大家能在冬至齐聚一堂,然而暗地里各自的焦虑和担忧却是看不出来的。太后如今眼看着孙子辈的孩子们也已经陆续有了子嗣,更是慈爱不已。也因此,她少不得说一说到现在还没个孩子的苏勇毅。今年,好不容易苏勇毅回了家,多哄了两句,太后便也放过了他。
倒是苏瑾瑜已经连续两年未曾回来了,虽然年中回来过,但终究是夫妻分离。张羽钰已经考虑带着儿子去边关待上半年再回。长公主府中是这般情况,陛下后宫里的儿子陆续到封地上,这会赶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家宴罢了,刘弗和苏云蓉两人回到寝殿。两人洗漱之后,刘弗却也没有就寝的意思,倒是随手拿起苏云蓉这边的竹简,又开始翻看起来。苏云蓉倒是还有件事搁在心中,给卓伊送去了生子的贺礼后,卓伊也送来一份大礼‐‐以竹子为材料的造纸术。
如今,书籍都是竹简和帛偏多。不过,帛价格昂贵,除非是重要记事,不然就连宫中也不会采用帛,库中存放的大多是竹简。民间就更不用说了。而一卷竹简能够承载的文字有限,占的地方又多。
只是如何说起此事,苏云蓉也还没想好。不过,先前的马鞍也就罢了,毕竟最开始卓伊提出的时候只是打算给自家夫君用,没想着流露出去的结果。如今造纸术这样的事情,苏云蓉总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记上卓伊的名字。
因此,苏云蓉在一旁发呆了一会,正抬头打算说话,却看刘弗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呆愣了一瞬,苏云蓉差点没笑出来。自从大婚后,刘弗像是想要改掉小时一直称呼苏云蓉姐姐的习惯,平时就连行为举止都一贯往成熟上靠拢。眼看他故作严肃的样子,苏云蓉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见他突然这么睡着,到有了些许儿时的感觉。
挥手让侍从们都下去,苏云蓉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闭上眸子的睡颜,刘弗好似又多了几岁的稚气,苏云蓉都有些不忍心打扰了。然而,因房间的暖气,刘弗起了睡意,脑海中却昏昏沉沉的又浮起一起零碎的画面。
刻意遗忘了好久的梦境缠绕着他,不能阻止,让人十分憋屈。朦朦胧胧中,刘弗还能分辨这是梦中的他正和苏云蓉吵架,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火却引得两人争论了一番。
而耳畔却传来脚步的声音,被这细微的动静一惊扰,再加上敏感的警惕心,刘弗到底还是睁开眼,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利利的刺向声音的方向。烛光下,披散了长发的苏云蓉仍旧带着笑意,人比花娇。刘弗的眸子瞬间柔和了不少。倒是苏云蓉被刘弗刚才这个眼神刺得浑身一凛,总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放下了戒心,刚从梦境中醒来的刘弗,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道:&ldo;困死了。&rdo;
苏云蓉被他这撒娇的语气逗乐了,给他批了件外衣,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脑袋:&ldo;困就先睡一会,我陪着你。&rdo;
刘弗不满的嘟囔道:&ldo;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摸得。&rdo;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他之前也说过,但眼看他这懒洋洋的表情,苏云蓉实在是忍不住。因此,她唇边的笑意也就更深,只用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刘弗自然也知道这话不过是耳旁风,因此哼哼了一声,伸出胳膊揽住她。
苏云蓉靠着他肩膀,道:&ldo;我还有个正事要跟你说呢。&rdo;
&ldo;什么正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吧。&rdo;刘弗困倦道:&ldo;我还想再睡一会,咱们就寝吧。&rdo;
&ldo;前些天,我不是给你看了他们刚进的纸吗?&rdo;苏云蓉倒是想让他高兴些,因为他一向看得深远,眼界并不闭塞。
刘弗对那些纸颇为看不上,毕竟质量还是太差,因此不在意的道:&ldo;看到是看了,不过不怎么好,而且听他们说每年能做出来的数也有限,偶尔用用也就罢了。&rdo;
苏云蓉道:&ldo;所以……&rdo;
刘弗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晶亮的眸子也紧紧地盯着苏云蓉,道:&ldo;你从哪里找到了新法子?&rdo;
苏云蓉摇头道:&ldo;你还记得我那个好友李夫人吗?她派人做了不同的方法,最后试出来这种方法,不仅质量好多了,而且按这个方法每年能造成来不少的量。不过,就算贩售或者推广,她家和夫君家中都不合适。只是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法子,她也不愿意埋没,便想着献出来。毕竟,这也是件大好事。&rdo;
&ldo;这当然是好事!&rdo;刘弗激动地站起身来,已经开始想着以后纸张大量流通的场景。
如今,铸钱放在谁手中,谁就富裕。然而国库却不过收个赋税,若是一开始造纸术就从公中制造,那么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当然,这个法子也不是说藏着掖着,毕竟利国利民,然而商户家的小作坊怎么也比不了公中筹办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