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靴子是我给你买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棕色,但我犹豫再三,还是给你买了一
双棕色的,没买黑色的,因为黑色也许会使你联想到北大荒的土地。我希望你永
远忘掉北大荒,永远不再联想到那个地方……
看着那几行字,她又发起呆来。
棕色的,高跟的,活见鬼!她想,她穿上这双靴子一定会显得滑稽可笑。
她穿着袜子下了床,弯腰往床底下瞧。她要寻找到她穿回来的那双大头鞋。
她记得她穿回来的那身衣服被&ldo;扫地出门&rdo;后,放在床底下的大头鞋还在,没被
发现,可是现在它不见了。是什么时候被发现,被&ldo;扫地出门&rdo;的,她不知道。
这个家是那么干净,母亲不允许任何有碍观瞻的东西存在。
她又缓缓坐在床上了,茫然地瞧着那双靴子。
棕色的……高跟的……活见鬼!
那双靴子像两只松鼠睥睨着她。
她恨不得将它们撕碎!
在这个家里,在她身上,任何从北大荒带回来的东西都没有了。母亲和妹妹
仿佛是在帮助一个获释的囚徒斩断与监牢有关的一切联想。
又一次&ldo;脱胎换骨&rdo;么?
她觉得生活真他妈的荒谬!
十一年前,她按照生活对她的要求,去&ldo;脱胎换骨&rdo;。
十一年后,又得再来一次!
&ldo;脱胎换骨&rdo;就那么好玩么?让觉得无所谓的人试试看!
可是那两只&ldo;松鼠&rdo;和她穿回来的那双大头鞋相比,又是那么美观,那么高
雅,仿佛具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吸引她欣赏它们,诱惑她穿上它们。只有
女性某些时候才会对一双鞋产生那样一种被吸引被诱惑的心理。她使劲踢腿,将
穿在脚上的两只紫绒拖鞋甩到壁炉前一只,门口一只。然而拿起一只靴子,对它
怀有股报复般的仇恨,向后仰着身子,用力往脚上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无
奈穿不到脚上去。她将靴子咚地一声摔在地上,才发现靴腰上是有拉锁的。
毫不费力地穿到脚上,很合脚,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
走了几个来回,说不出是种什么体验,自我感觉并不良好,觉得变成了一个小脚
老太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