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毕竟还当是阿弦在怀,哪里提防如此,肋下顿时生疼,几乎怀疑被撞断了一根肋骨。他却也强悍,硬是不肯撒手,“阿弦”却兀自拼命挣扎不休。袁恕己忍疼笑道:“你还想逃到哪里去?老子是死也不会撒手的,听好了——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赶紧给我滚出去!”前方渐渐拐弯。身下的马儿长嘶一声,大概是觉着两人在身上不胜负荷,且这两人又还在乱闹,马儿在拐弯之时,略一趔趄——袁恕己暗念一声“不好”,本可以稳住身形,奈何怀中的人并不配合,两人扭打之中,双双从马上落了下来!将落地的时候,袁恕己还不忘将阿弦死死地困在怀中,尽量用身子护着她,免得在跌落之时,折手折脚,岂非罪过。背部落地,不知硌到什么,袁恕己疼地“嘶”的一声。“放开我!”怀中的人尖声大叫。袁恕己听着这声儿中气十足,便知道并未受伤,可是这鬼赖着不走,挣扎的又如此坚韧持久,却叫人无计可施,袁恕己咬牙道:“你到底是谁,找苏老将军做什么?”“阿弦”大声叫道:“我要报仇!你不要多管闲事!”她趁着袁恕己负伤吃痛的功夫,奋力一挣,居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袁恕己上前拉住,阿弦回身,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袁恕己眼前发黑,本能地挥拳也要打回去,拳头尚未落在阿弦脸上,便已经醒悟。但他虽然手下留情,“阿弦”却管不得这么多,复一拳打来,袁恕己不敢跟她硬碰,只得后退:“你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正在僵持之时,袁恕己耳畔听见“汪汪”地乱叫声,他苦笑:“这野畜生终于发现追错方向了么?”忽然他一怔,转头看向玄影叫声传来的方向,原来在狗叫声之外,他还听见了骨碌碌地车轮转声,仿佛有一辆马车,正也风驰电掣般往此处而来!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治愈,也有紧张里透着欢乐……嗯嗯,尤其是书记跟玄影的对手戏书记:啥,我沦落成跟狗演对手戏了?阿弦:跟我的对手戏也很赞啊书记(摸了摸肿起来的脸):算了我还是跟狗吧……两位祖宗夏日的路口,绿荫随风摇曳,一辆马车从树荫底下急速驶出,马儿前方带路的正是玄影。黑狗一边儿跑一边儿汪汪地向着袁恕己大叫。袁恕己瞠目结舌,刹那间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这厮是去搬救兵了?不敢置信。但来者又是何人?忽然玄影叫的更厉害,袁恕己福至心灵,回头看时,是“阿弦”又往两人所乘马儿的方向奔去。先前他们两个滚鞍下马,那马儿又往前奔了一段,便停了下来,正悠闲地在路边儿上吃草。袁恕己见状,叫道:“混账,给我站住!”他不再管那马车,只赶紧又追了上去,断不敢再让她抢了马儿去,三两步赶上,纵身一跃,跳到阿弦身前,张手拦住。这一会儿马车已经停在路边儿,玄影却抄近路跳了过来,围在“阿弦”身侧跳跃着大叫不停。袁恕己笑道:“好好,我心服口服,当真认得这不是你主子呢?”“阿弦”见前有拦路之虎,旁边又有咬道之狗,一时眼中更是透出怒色,跟袁恕己硬碰硬的话自然无取胜之机,于是后退两步,忽地转身。袁恕己暗叫“不好”,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她多半是想避开自己,转去抢那马车。正要扑上去将人直接擒拿住罢休,却见“阿弦”不知为何,竟猛然止步。与此同时,前方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百忙中袁恕己瞥了眼,却见那人身着土灰色布衣,下车之时脚下微微一晃,却又扶着车站住,他直起身来“看”向此处,袍摆在风中微微摇曳。这人居然正是“朱英俊”。袁恕己惊看之时,面前“阿弦”却复倒退回来,就好似看见什么可惧之物,袁恕己按着心中诧异,趁势将她的肩头拢住。“阿弦”一震,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却仍是往后挣扎。袁恕己哪里肯放,两人纠缠之时,那边儿朱英俊已走近过来,因目不能视物,几次几乎跌倒。他似有些焦急,出声唤道:“阿弦?”“阿弦”却大声道:“别过来,别过来!”袁恕己瞧得蹊跷:“你说什么?”“阿弦”惨叫起来,状若疯癫,却拼命往回缩,袁恕己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英俊,忽然问道:“你是怕他?”他是个说做就做绝不含糊之人,一旦窥知丁点征兆,便不由分说,反拥抱着阿弦往前,她挣扎的更加厉害,犹如被捞上岸的鱼儿濒死乱跳。很快,跟英俊之间只有一两步之遥。袁恕己细看,却见英俊双眉皱蹙着,目光沉静地盯着此处,却并不是看着他或者“阿弦”中任何一人。袁恕己想:他的确是个瞎子。又莫名地想:可惜了。怀中的“阿弦”抖得似筛箩般,几乎让袁恕己觉着可怜起来。她颤抖着叫道:“求你别害我,别过来!”英俊正摸索着靠前,闻声竟停了下来,脸上有疑惑之色。袁恕己心头着急,便叫道:“不要理会,这不是小弦子!”英俊眉峰一动,这才又往前而来,谁知脚下被杂草绊住,身形趔趄,他伸手往前,像是要扶着什么,又仿佛要抓住什么。袁恕己见机不可失,叫道:“在这儿!”把阿弦往前一推!就在袁恕己推开阿弦的那瞬间,他猛然听见一声陌生男人的惨叫声,仿佛满含恐惧跟绝望。与此同时,周围那一片杂草忽然逆风往外倒了倒,就好似被什么有形之物倾压过去所致,随着那凄厉的惨叫声烟消云散,才又恢复如常。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亲身经历,谁又相信这一切?英俊探臂过来,正好握住了阿弦的手腕,他往前一步,将她环抱入怀。却因地面凹凸不平,英俊站立不稳,身形摇晃倒地。玄影一个虎扑上前,便扑在阿弦身上,发出低低地委屈似的呜呜鸣叫。袁恕己心头一宽,心想:“世风日下,人心难测,你这狗东西倒是忠心不二,令人动容。”上前将英俊扶住,“先生小心。”英俊稍微稳住身形:“多谢袁大人。”接着又问道:“阿弦怎么样了?”袁恕己低头看向阿弦,却见她双眸紧闭,不省人事,然而脸色却不是方才那样难看了,已经恢复了几分正常。袁恕己道:“看样子是无碍了。”英俊悄然吁了口气,抱着阿弦想要起身,袁恕己见他动作不便,便道:“我来吧。”略迟疑了一下,英俊才淡淡道:“有劳。”袁恕己觉着他的态度有些古怪,但人家是个瞎子,又计较什么?当即将阿弦一把抱起,环顾四周,便走向前头的马车。赶车的早下了地,认出在场的正是刺史大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袁恕己忽然想起来,回头看英俊:“你怎地来的这样快?是从哪儿来?”阿弦出事是突发事件,袁恕己一路狂追来此也是偶然,英俊当然不可能未卜先知地在这附近等着,此事竟透着诡异。袁恕己问完了,才发现英俊未曾跟上来,他抱着阿弦回头,却见英俊果然站在原地未动。玄影原本是跟着袁恕己的,这会儿不知如何竟跑了回去,仰头张口,居然衔住了英俊的袖子一角,摇头摆脑地扯着他往前。袁恕己正皱眉疑惑,见状却又释然:想英俊毕竟是个瞎子,无法认路,故而在原地慢了一步也是有的。见玄影这般“善解人意”,袁恕己调侃道:“好狗儿,你倒是这先生的明杖。”又喝令地上那车夫:“还不去扶着先生过来?”车夫磕了个头,忙起身跑过去将英俊搀扶着,也往马车边儿上走来。袁恕己将阿弦抱上了马车,却见车内空空如也,原本也只英俊一个人在内,他小心将阿弦放平,目光转动间,又看到车壁边儿有个小小地包袱,里头不知是什么东西。正疑惑里,车夫道:“我扶先生上车。”袁恕己回头,少不得挪过去搭了把手,将英俊接上车来。英俊举手摸索片刻,探出阿弦躺在何处,他便在旁边靠着车壁静静坐了。袁恕己本来打算将阿弦放在车上后便下车骑马,可是看着英俊的动作,目光逡巡片刻,便纵身下车,将先前两匹马儿拉了过来,缰绳栓在马车后面儿。那车夫惴惴道:“大人……是要回城么?”袁恕己随口道:“当然是回城,不然去哪里。”他轻轻跃上马车,却见玄影也早跳了上来,正趴在阿弦身旁,长长地嘴巴搭在阿弦的手上。这车厢原本不大,如今忽然进了三个人一条狗,便显得有些拥挤了。袁恕己本要在英俊对面坐了,但看这个架势,只凑合也在他身旁坐了,虽然仍刻意隔开一段距离,但两人肩臂之间也不过只隔着数指宽罢了。车夫上车,马车调头,往桐县返回。英俊垂眸静默,恍若不知身边儿多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