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听到有人在说话一样,老国医根本没吭声。
遭到冷遇的郁容,并未感到难堪,见这位防御大人在给感染者诊治,便阖上了嘴,安静地候在一边。
半晌,老国医让感染者先离开,嘴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ldo;此人是何病证?&rdo;
郁容微怔,下一瞬即回神,稍加思索,回答:&ldo;其面色红赤,想是烦热不退;舌红苔黄,常做吞咽之状,又闻饮食不思,时有呕吐……小民认为,是为热结肠胃之证。&rdo;
周防御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问:&ldo;何解?&rdo;
郁容有问必答:&ldo;若要通积滞壅结,化里热、救胃阴,当用峻猛泻下之法……以大黄为君药,辅以枳实、厚朴,取水微火煮沸,去渣温服,纳芒硝微煎,二次服下。再合麻子仁汤,以行气泄热,润肠通便。&rdo;
周防御听罢,仍不作表态,看也不看站在旁边的少年大夫,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不一会儿写完了,头也不抬递了过去。
郁容接过纸张,发现是个方子,正乃适才所说的大承气汤和麻子仁汤……不对!
‐‐纸上,大承气汤减了枳实与厚朴的剂量,芒硝一钱五改四钱,加以桃仁、乌药,再添六钱的牛黄,以猪胆汁冲入。
&ldo;这……&rdo;
&ldo;你觉得不对?&rdo;
郁容面露迟疑:&ldo;大承气汤原为峻下药,再加味的话……&rdo;
有些不好说下去。
周防御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作解释,又作反问:&ldo;凶事益用,何咎?&rdo;
少年大夫顿时囧了‐‐这老国医说的话,真有些难懂‐‐好在大体能意会是什么意思,将手里的方子细细琢磨了片刻,忽有所悟。
&ldo;循以和药,攻以猛剂,温中补虚,脏腑调谐,则沉疴尽去……凶事益用,无咎。&rdo;
老国医终于把目光转过来了,严肃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ldo;孺子可教。&rdo;
郁容躬身拱手,朝周防御行了一个大礼:&ldo;多谢大人提点。&rdo;
真要说,周防御所谓的提点,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知道归知道,行动上总出现偏差。正如这一回,或可能太过看重了,他在给人治疗时,多少有些束手束脚。倒没出什么错,只是太过追求所谓完美的治疗,谨慎过了度,可能反会适得其反……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凡事做到合适,恰到好处,便是&ldo;无咎&rdo;。
想明白了的郁容,顿时心生佩服,果然不愧是国医啊,便有系统之助,理论有余、经验不足,偶尔难免&ldo;掉书袋&rdo;,犯一些&ldo;纸上谈兵&rdo;的失误。
&ldo;医非细事。&rdo;
&ldo;小民谨记大人的教诲。&rdo;
经此番谈话,郁容自觉自发,时常跟在周防御身后,从&ldo;主治医师&rdo;的位置退下,老老实实地做个&ldo;实习医生&rdo;。
老国医大多时候对人爱答不理的,在实际行医时却从没赶过少年大夫。
除了讨论疫病,一老一少鲜有交流。
一开始还有些踌躇的郁容,历经多次被默许的&ldo;偷师&rdo;,逐渐心安理得了。
心照不宣。
这段时间,郁容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