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归这才噗地一声笑了,被他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走,一边还忍不住调侃:「金子和荆拾,你要哪个?」
「金子,金子!」慕容林的耐性更差了,回答得一脸不耐烦,「少说废话!」
宁简看着他把苏雁归拽得差点要摔下去的样子,下意识便追上了几步,等看清楚时,才发现慕容林的动作虽然看似莽撞,两手却一直护着苏雁归,只要他一往下栽,就会被慕容林从不同方向给拉回来。
一种莫名的惊惶从心底升起,宁简慢慢地握紧了剑,看着慕容林把苏雁归带进屋子里,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声响几乎听不清,只偶尔听到慕容林气急败坏地大叫苏雁归的名字,不知道两人在里头做什麽。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到慕容林从里头走出来,谨慎地关紧了门,这才转身往宁简所在之处走过来。
宁简迎上一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慕容林看着他的反应,却勾唇一笑,带着丝嘲讽的意味:「如何?」
宁简抿唇,始终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这一见,究竟见到了什麽。
八年里,超过一半的时间他都在月牙镇,跟苏雁归在一起。由始至终,苏雁归依然表露出对他的依恋和爱慕。每一次他离开,苏雁归总站在家门口满脸不舍,每一次他回来,远远地就能看到苏雁归坐在镇口的大树上。
以至於他一直以为,这八年,那个人始终都在那个地方等着他,从未离开。
然而他现在才发现不是的。
逍遥山庄少庄主慕容林、少年神医荆拾,可能还有很多别的他知道、却从未想过苏雁归会认识的人。
那不是萍水相逢的交情。没有过命的交情,慕容林也绝不会千里迢迢地跑到叶城,费尽心思把苏雁归从他们手上救出去。
八年,他不知道苏雁归结识过什麽人,不知道苏雁归曾经在自己不在时做过什麽事,甚至不知道苏雁归把这样那样的秘密藏了八年。
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这个孩子。
就如同他的父亲,如同他的哥哥。
事实彷佛就在提醒他,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什麽。而当他回头时,一切都已经过去。
喉咙升起一丝陌生的哽咽,宁简眨了眨眼,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慕容林只是一直看着他,这时轻声哼笑,自顾自道:「荆拾你知道吧,现今名扬江湖的少年神医,那时我把人救走,他也在。可那本来就是杀人的毒,既快又狠,毒入五脏,虽然勉强控制住了,但暂时无法根除。因为这毒,他的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不大灵,刚才你也听见了,得用吼的,他才听得清。」
宁简退了一步,彷佛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麽反应来。
「如何?是现在这样就满意了,还是非要杀了他灭口,你才甘心?」
这话里很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宁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慕容林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他也没什麽可让你来猫哭耗子的。人已经见过了,请回吧。」
宁简退了一步,又摇了摇头,却近乎固执地保持着沈默。
慕容林脸色猛然一沈,让他那张过分秀气的脸染上了震慑人心的杀气,宁简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下意识地向後一跃,慕容林的刀堪堪在他面前划过,在鼻尖上留下一道一指宽的血痕。
「滚,逍遥山庄不欢迎你。」
宁简没有动怒,只是安静地看着慕容林,最後似乎想通了什麽似的,眼中微微地亮了起来。
慕容林也注意到了,警惕地看着他,只见宁简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递到他面前:「让我见他,这个就给你。」
慕容林愣了一下,反she性地往他递来的东西看去。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牌子,做工很精致,上面刻着一个「简」字,隔那麽远,慕容都能一眼看出,那是极好的玉。
宁简却像是怕他看不出那玉的价值似的,又巴巴地补充:「这是皇帝给的,到哪里都能得到官府的帮助和礼遇。」
慕容林忍不住咬住了牙。
天下皆知他慕容林好财,可刚才那剑拔弩张之际,这个人……这个人却居然拿出一块该死的、贵重的玉牌子递到他面前来!
「宁简!」慕容林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句,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玉牌子上,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宁简只是把玉牌子又往他眼前一递,重复道:「让我见他,这个就给你。」
慕容林的刀还握在手里,神色却已经有几分松懈了,只是半晌,他微微别开了眼,生生吐出二字:「休想。」
「这个,可以到官府那儿拿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