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莨将点好的香烛插在墓前的灰坛,倒上一杯酒搁在碑前。也给自己满上酒杯,缓缓喝下三杯酒。
&ldo;曦华,好几个月没来看你,想我没?我也想日日过来,但最近寨内玉器生意好,我得去帮帮忙,就耽误了些时日。你别生我气好吗?&rdo;
她拎着酒壶,靠坐在墓碑旁。伸手触在碑上刻的&lso;曦华&rso;二字,这两字是她亲手一笔一画雕刻,刻在十年前在河道捞出来的那块紫金玉上,然后让曲师傅镶嵌在碑中。
墓碑正对东方。拂晓之时,天边日珠浮现,晨曦铺洒,照耀玉壶山顶,紫金玉便迎光闪亮,金芒星辉,夺目璀璨。
一如曦华在她眼中,耀眼瞩目。
步莨一边啜酒一边自言自语说着,饮下半壶酒时,已是微醺。
她目视远空,太阳如金色圆盘,刺亮整片天空。白云朵朵,随风变幻。
忽而在她眼中幻成那挺拔修长的身影,她笑了笑:&ldo;看什么都是你的样子,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认错人,把穿白衣裳的都瞧成了你的模样,然后把他们掳来给我当夫君可好?&rdo;
步莨转头看着墓碑:&ldo;你若不乐意,就现身把他们都赶走呗!哈哈!&rdo;
她笑得欢,直把眼泪笑出来,脑袋靠在碑上。闭上眼,涌出的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顺着脸庞滑落。
&ldo;我其实说了谎,这几个月我是忙,但傍晚后就得闲了。好几次踏出屋想过来看你,却不敢来。我实在太想你,想见到真的你,想摸摸你抱抱你,却只能看着你的墓碑发呆。我好似太依赖你,你离开之后,我都不大会绾发了,灵虹说我总会落下几缕发丝在脑后。&rdo;
&ldo;还有呢,冬日里双脚冰凉,没你给我暖脚,一整夜都凉的,睡得不安逸。你实在有些坏,往日不该那么宠我,把我宠成了个诸事不利索的傻瓜。&rdo;
喝完剩下半壶酒,她继续缓缓道:&ldo;曦华,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往后我就忌日和大年三十来看看你,好吗?舒平说得对,人不能一辈子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毫无意义。我答应过你,好好活着,你也会高兴的吧?我刚才开玩笑的,你放心,此生我不会另娶他人,我的感情已耗尽在你身上,哪还有什么心思给别人。&rdo;
她凝看紫金玉上&lso;曦华&rso;二字,一双泪垂坠,可嘴角一抹笑欣悦:&ldo;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夫君。&rdo;
夜半时分,目送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的步莨回屋,娄晟这才放心去了灵虹屋子。
没多久,步莨出了屋想打水洗脸。时辰太晚,她便没吵灵虹,自个儿端着盆去屋外打水。
揭开水缸,迷迷糊糊地用木瓢舀了几下,这才发现水缸没水了。
&ldo;唔……&rdo;步莨挠挠头沉吟思索,对了,去水井。
她顺着月光走到厨房后边,眯了眯模糊的眼,看到了井,乐呵呵走过去。
可到井边,她困惑了:这井绳和木桶呢?怎的不见了?
其实厨房后的空地有两口井,一口是早已废弃多年的大井。还有一口井,晚上隐没在暗里,是一口新的小井。
步莨弯下身朝井里看去,里头黑漆漆,甚也瞧不清。她不太清醒地低头伸手捞了捞,忽然发簪松落,长发顿时披散下来。就听得一声很浅的脆响从井里传出来。
步莨愣了愣,摸摸后脑勺,空荡荡的,梅花发簪掉下去了?这可是曦华亲手为她做的发簪,不能丢!
步莨急忙忙撩开裙子,坐上井边,毫不犹豫,蒙头蒙脑,飞身扑了下去……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夹着女声一句惨叫&ldo;啊!&rdo;在井中回荡缭绕。
渐渐平息,归于寂静。
步莨意识缓慢清醒时,发现自己正站着,身子轻飘飘,像荡在云端。
她眨眨眼瞧了瞧,这可不是云端,四周昏暗,月光透过头顶圆口照进来。真是抬头观天现明月,低头四下杂草生。
这是哪个山洞吗?她疑惑不已,不是在给曦华上坟吗?莫非醉酒不小心掉山洞里来?
&ldo;公主醒了?&rdo;
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惊得步莨警惕盯看前方。这才发现阴影出隐约有个人影,只不过身着黑裳,方才没仔细瞧。
那人缓缓走出阴影,渐渐曝露在月光下:身形瘦弱,头戴黑高帽,身着黑长裳,一张脸白得赛纸,肩上扛着铐手链,手上握着大镰刀。
这是个什么诡异的装扮?尤其那脸惨白惨白的,嘴巴艳红似血,鬼似的吓人。即便步莨胆子再大,眼下状况仍吓得她不免后退两步。
&ldo;公主莫要害怕,我是冥府的鬼差,奉吴判官的命令,特来此处帮您还魂。&rdo;鬼差恭恭敬敬解释。
步莨懵懵然:&ldo;鬼差?还魂?&rdo;
鬼差行了礼:&ldo;正是。阎王发现公主生死簿出了问题,阳寿未尽却突然断了阳线,遂立刻吩咐吴判官命我前来帮公主还魂。&rdo;
步莨木然了片刻,慢慢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眼睛越睁越大,难以置信:&ldo;做梦吧这是……我好好的怎遇到劳什子鬼差,还要还魂?&rdo;
鬼差指了指她身后:&ldo;公主转身看看便知真假。&rdo;
步莨狐疑转身,这一看,登时吓得大惊失色,骇然瞠目。地上趴着的女人,一额头的血,死气沉沉,正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