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内骨干要带头。”坐在一边的校领导插话。“要把这事当大事抓,记红黑点,最后分数记入期终考试总成绩,评‘三好’生发助学金都要参考这门功课的分数,没有红点的不能毕业。一个唐元豹教不好,你怎么能走向社会当老师?”
“谢谢同学们的支持了。”孙国仁站起来代表‘全总’表示感谢,“我们也是考虑再三,才决定请贵校请同志们帮忙。在前也有人推荐了一些单位,纱厂啦医院啦,都被我们否决了。不是太俗就是环境嘈杂不是做学问的地方。另外大家也有一个共同的感觉:现在各行各业也就是大学生爱国了。”
“你就睡这个靠窗的上铺吧。”王老师指点元豹,帮他铺床展被,“这样我们在屋里干点什么你也都看得见。”
“行呵,睡哪儿都成。”
“不不,还是各人睡各人的,别乱睡。”
“我们倒无所谓,只怕落个毁你的罪名担待不起,”沈老师说。“我想不出你们还能怎么毁我。”元豹坐在上铺呆着脸说。
几个姑娘一时语塞,互相望着一声不吭。
“大家这是怎么啦?”还是王老师老练,打破沉默笑着说,“都别拘谨,别把元豹当外人,从今后他就是咱们的亲姐妹了,大家该洗该涮,该吃零食该说别人的闲话都照旧。”
姑娘们活跃起来,照镜子磕瓜子,无聊地互相打闹。
学校大食堂,人头汹汹,每个打饭窗口都排着长队。
元豹夹在周吴郑王四位姑娘中拿着饭盒敲打着,朝气蓬勃地走来。“别吃肉,你会发胖的。”王老师对元豹说,“咱们都吃豆腐,一人一份。”元豹学着姑娘们的样儿,舔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出几张油腻的饭票递给厨房师傅:双手端着饭食挤出来,东张西望地找位子;在一桌姑娘中挤出个地儿坐下,撇着嘴斜着眼儿挑挑拣拣地吃;鬼鬼崇崇地交头接耳,满嘴含饭地四仰哈哈大笑,笑完坐直矜持地四下瞟瞟目中无人地一口口含着匙子吃。繁华的大街上,四个姑娘和元豹手拉着手娉娉婷婷地走着,见到一个橱窗便停下来,指指戳戳地品论着橱窗内的商品,恋恋不舍地离开,又见到一个橱窗,又停下来……
一个穿戴入时的女子从街上走过,五个人便一起回过头羡慕地盯着看,待那女子远去便一齐换成特客观特无动于衷的嘴脸,并肩快步走着议论:“那衣服穿她身上一点都不好看。”时而见到一个模样平和近于羞怯的穿着件好衣裳的女子,五个人便一齐围上去:
“同志,您这衣裳是在哪儿买的?”
遇到街边闲着聊天的小伙子们,五十人便一齐严肃起来,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其中某个会嘴皮不动地小声对同伴说:“瞧左边那个。”
五个人走出一段距离才办流回过头飞快地瞥上一眼,兴奋地大步向前走:“什么呀?一点都不帅。”
“牛仔裤穿他身上跟套鸡腿上似的。”
百货商店里,姑娘们在光芒四she、晶莹剔透的珠宝柜台前默默地咬着嘴唇含恨一件件仔细观看,通红着脸蓬乱着鬓发眼睛水汪汪地艰难地直起腰,蹒跚着离去,既坚强又可怜,脸上无不带着沉思的神情。
在抛卖廉价衣服、鞋子的柜台前,她们又恢复了自信。疯狂地挤进去、嘶鸣着、拉拽着,根本不问价就一手交钱一手接货。同样疯狂地往外挤,一出了人群便立刻展开衣服用下巴夹着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也不顾身后涌来涌去的人群的碰撞,或窃喜或沮丧或自我安慰或没了主意。
“姑娘们,别光顾咱们买便宜货呀。”王姑娘窃喜地忽而想起元豹,“学生都丢了。”
姑娘们抬头找元豹,发现元豹一个人站在远处,在拥挤的人流中显得茫然失措,束手无策。
责任感回到了姑娘们身上,她们游刃有余地逆着人流围到元豹身边。埋怨他:“你为什么不跟住我们?”
“我确实是尽了最大努力。”元豹说,“我已没法更象你们了,逛商场实在是一种无法一学就会的复杂技术。”
“你感受到做一个女人很容易了吧?”
“太不容易了,当马戏团的小丑也没这么难。”
“别别,你千万别灰心。你觉得难了是因为你光体会了一个女人的辛苦还没品尝到一个女人的幸福。……当你买到几件可心的漂亮衣服,披挂停当,往大街上那么一走,那么一站,你会油然而起一种骄傲,其乐无穷。”
王姑娘回脸同别的姑娘一样伸着脖仰着脸盯着一排挂着的五颜六色的裙子看,伸手指着其中一件对忙来忙去的售货员嚷:“师傅,给我们拿那件桃红的。”
“不不,我觉得翠绿的好看。”周姑娘说,“穿上衬得皮肤白。”“我喜欢鹅黄的。”吴姑娘说,“鹅黄的穿上干净。”
“湖蓝的呢?”郑姑娘问,“湖蓝的穿上不是显和宁静么?”
“你们到底要哪个色儿的?”售货没不耐烦地说,“想好了。”“红的。”
“绿的。”“黄的。”“蓝的。”“到底你们谁穿呀?”“他。”王姑娘一指身旁元豹,“您觉得他穿哪个颜色好?”
售货员凝视元豹,又看了眼那几个姑娘,吸了口气,转身走开。“他穿不了——没那么大号的。”
“到这儿来到这儿来。”
姑娘们领着元豹挤进化妆品柜台,欣喜地嗅着该柜台芬芳的气味儿,指着各种牌子各种用途的化妆品歪着头问元豹:“你喜欢哪种哪个香型?”然后热情地向元豹推荐自已心爱的牌子:“西施兰怎么样?滴滴香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