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将哲顺手中的碗端走,厨房里轻响起锅碗的声音。
夜晚划分开做天,白日是今天。尽管事实上同是一天。哲顺做完了早上的工作,离开公司。陈青唤他一同吃午饭,吃过了一起去看看纹身姑娘,他拒绝了,匆忙离开,赶来名典小屋。小屋的门帘拉下,门仍紧锁着,哲顺上前敲门,无人应答。
纹身姑娘没有回来。哲顺在栏杆上坐下,内心慌乱,忧愁,只有一个声音回荡着&ldo;她肯定拒绝了同那个叫原溪的男人去那个陌生城市的恳求,为什么送别却需要绵长的时间?纹身姑娘,你得冷漠都是伪装的,同原溪离开了吗?&rdo;老太婆怒意满满,捏着求饶的老头的耳朵急往小屋走来,看到小屋紧锁着门,俩个老人同时一愣,疑惑的对视一眼。
&ldo;小伙子,你叫哲顺吧?是纹身姑娘唯一的朋友,知道她去哪了吗?&rdo;老太婆客气询问哲顺。
哲顺摇头表示不知,老头推开老太婆揪住耳朵的手,摩挲着下巴说&ldo;这丫头难得有不在的时候,会不会又睡着了?&rdo;
&ldo;睡着了?&rdo;哲顺跳下栏杆。
&ldo;对呀!上次可睡足了整整三天,我们一群老家伙砸门呢!可也不对,纹身姑娘前夜看到我在桥头,呼唤老太婆来着。&rdo;老头疑惑的说着,似乎这是件离奇的案件。老太婆不满的拍了一巴掌老头的秃头说&ldo;昨夜不也叫我了吗?&rdo;
&ldo;是我!&rdo;
&ldo;我就记得,模糊听到的声音不是纹身姑娘。&rdo;老头得意看着老太婆。&ldo;砸门吧!这丫头不知道不吃饭睡觉会醒不来的么!&rdo;
哲顺从花草里搬起似曾相识的石头。
这时,纹身姑娘赶来了。顶着凌乱的长发,走得很慢,让人看到就确定她的微弱。
&ldo;你们干嘛呢?&rdo;她说话音量很低。
&ldo;怕你又睡着了,砸门呢!&rdo;老头理所当然的回答。
&ldo;我哪睡着?&rdo;说着,纹身姑娘开了门,没有拉起厚重的门帘,软软的坐在椅子里,倒了酒。
&ldo;纹身姑娘……&rdo;老太婆揪住老头耳朵,抢进屋子里。
&ldo;老头别胡闹,我累了,休息一会儿。&rdo;
&ldo;没事吧?&rdo;俩个老人担忧询问,纹身姑娘回以安心的笑容。
哲顺坐下,倒了一杯酒,看着斜靠在椅子里,皱着眉头,双眼沉重快要睁不开的纹身姑娘。
&ldo;我以为你离开了。&rdo;
&ldo;去哪儿?&rdo;
&ldo;去……&rdo;
纹身姑娘睡着了,酒杯滑落,摔碎。透过绚丽的衣衫,椅子上染了些温润的红色液体,如她破碎的酒杯里洒出来,殷红的酒。医生是个靓丽的中年女人,无论是沉默还是微笑都给人柔和安全的感触,她在白色帘子遮挡的病床边替纹身姑娘清洗背后的伤口,重新换上干净的纱布。不满的对纹身姑娘说&ldo;小姑娘,这伤本来也就是芝麻大个事,但你要再胡来,就不是这个事儿了。&rdo;纹身姑娘咯咯笑起算作回答。医生离开后,哲顺与陈青坐在床头正对的椅子里,纹身姑娘双手压在下巴下,趴着,调皮的翘起脚丫。陈青的担忧放下,忍不住纹身姑娘还有心思作乱,起身将她光滑的脚丫压进被子里,揉着她本就乱蓬蓬的长发交代&ldo;你可得听医生的话。你只有我们这对朋友,若我们正好不在,你在屋子里睡着了,就成了医生说的,不是芝麻的大事。&rdo;纹身姑娘对此显然不担心,咯咯笑着不停说&ldo;我可聪明着呢!知道手腕割开了,大腿破损了,喉咙裂开了等等,会流血流到人死去也不停息。可从没听说后背被指甲抓破了流血也会死人的。&rdo;陈青没想纹身姑娘回答如此缜密,一时语塞,想了想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气,将纹身姑娘的笑声压进枕头里&ldo;也许不会死,但应该腐烂。从后背芝麻小事腐烂,身体会慢慢全都腐烂。谁还知道你是美美的纹身姑娘。&rdo;纹身姑娘被陈青压着头,说不出话来,仍旧举起手,呜呜说&ldo;我。&rdo;
哲顺是个下流的偷听者,但这不妨碍她知道纹身姑娘的故事。即使听得不完整,一旦看到纹身姑娘无忧无虑的笑容,他就忧愁起来,愤怒起来,不甘,哀怨。这是为什么呢?哲顺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ldo;整夜去了哪里?&rdo;哲顺明知故问。
&ldo;来了个朋友,送他离开。&rdo;
这样回答,陈青也好奇起来,当然哲顺恨恨看着纹身姑娘,陈青也就知道哲顺昨夜为何很晚才回家,这是个极浅淡的接触就能猜测到的事实,不用明知故问的问&ldo;哲顺,你去了哪里?&rdo;。纹身姑娘是单独的这点毫无疑问,而她若说来了个朋友,那朋友定然太遥远,遥远到新的朋友们都不知道,像个藏在盒子里蒙尘的玩具。纹身姑娘看起来不那么开心,当她说起来了个朋友,开始停下笑脸,说送他离开,开始淡淡落寞。在可见的单独之外,这使陈青深切的感受到纹身姑娘的孤独。她是个骄傲,安静,轻快的女孩,像是鸟群里落单的候鸟,即便如此,也只是被鸟群留下来单独的生活在一处,而若使人感到她的孤独,她便可怜起来。这时,陈青回想着,大约将世界里陌生的人,万千张见过或是没见过的脸一一分辨过,如果有一个人可能是纹身姑娘的朋友。
而窗外,天空阳光被乌云遮挡,乌云纠缠着,眼看就要下起一场雨来。
纹身姑娘倒在病床里,正深深的看着窗外,轻轻重复道&ldo;不知山洪可还会冲坏了路。&rdo;
陈青最后的意见停留在纹身姑娘身旁,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成为纹身姑娘的朋友,是个男人,那就在她的身旁,应该是哲顺。显然此时的哲顺在压制着什么,似乎能应对这个朋友的身份。
&ldo;昨天我们才见过,你的朋友来的如此匆忙吗?&rdo;陈青问。
&ldo;是的啊!这个城市没有家的话呢!赶来的人和暂时停住的人都会显得匆忙,像些没有目的的吸血蚊子,嗡嗡着飞来飞去,飞得累了还得往熟悉的地方飞回去。&rdo;
&ldo;那你既然只是送别,为何闹得如此狼狈?&rdo;陈青抛开那个男人是哲顺的猜测,即便此时她感到哲顺面对纹身姑娘,像溪水川流大山,无比湍急却环着山,短暂里流不出去。
&ldo;这是不得已的事。陈青,这就是世界留给你丢弃后仍然珍贵的礼物。像日出日落,像氢气球飞向遥远的天空,像地球是圆的,世界是匆忙的一样,符合逻辑,有符合事件发展合理的前因后果,若要不是如此,那将是太阳离开了天空,氢气球散了气,地球只剩下你我脚下的方土地,世界安静下来,全是夜里梦中安详沉睡的人。对此,我无能为力,不仅是我,谁也不行。我活着,自由的总是一只鸟,但偶尔被枪击中,离开自由的天空,落在地上,被人用绳子穿过鼻子,拉着往黄土地里穿梭。即使其中不得不像是陌生人,初时保持一些恰当的距离,展示俩个人的优雅,礼节。&rdo;
&ldo;我可不这样觉得,你也不必挑战既定程序。&rdo;
&ldo;不是的,陈青,我对此感到无能为力。他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