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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九玄收妖塔镇在高高的大殿横梁之上,飞速旋转着,发出一阵呼啸声,塔下金光直照得空气都干燥起来,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宝塔吸入肺腑,隐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哀嚎。

柳拂衣手上、衣服上沾着的怨灵之血,全部变成风干的红蜡‐‐整座大殿中都是怨灵,已经没有活人的存在。

没有确认慕瑶安全,他已经破平生大例。经过一个时辰无休止的杀戮,他立在供桌旁边,任由九玄收妖塔大开杀戒,仰头看着那座被熏黑的金身大佛,任由汗水流入衣领。

佛像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ldo;柳拂衣……&rdo;一个恍恍惚惚的声音传来,黑影虚虚地凝出一个人形,站定在他背后,因为被九玄收妖塔金光灼伤,他的脸只剩下一半,显得更加怨毒可怖,&ldo;捉妖人除魔捉妖,灵鬼之事当属阴司,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rdo;

柳拂衣转过身来:&ldo;人不犯我,我不犯人。&rdo;

&ldo;要怪就怪慕家先出手。&rdo;怨灵伸出一只手臂,似乎是指着他的鼻尖,&ldo;此事一开始,本是我与赵沁茹的仇怨。是慕家人自恃才高,一而再、再而三加以干涉,我只好……&rdo;

他邪邪笑起来,那笑声宛如金属摩擦,让人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

柳拂衣平静地睨着他:&ldo;你与赵太妃,有什么深仇大恨?&rdo;

&ldo;恨……恨极了……&rdo;那黑影飞速地绕过柳拂衣,站到了佛像前,似乎在仰头看着佛祖慈悲的眉眼,&ldo;赵氏高门贵女,飞扬跋扈,在家为掌上明珠,入宫即为天子宠妃,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一声令下……&rdo;他顿了顿,&ldo;多少显贵趋之若鹜,层层压榨,哪管路有冻死骨。&rdo;

这个停顿之间,似乎略过了很多话语。柳拂衣皱了皱眉。

&ldo;你曾经是赵太妃的属下?&rdo;他有些疑惑,&ldo;据我所知,陶氏居长安郊外,都是手艺人。&rdo;

&ldo;你说得对。&rdo;黑影又怪笑了起来,&ldo;陶氏一族,从未出过显贵,皆为平民,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手艺人。&rdo;

柳拂衣目露嘲讽:&ldo;即是如此,那你为何欺骗赵太妃,说自己来自天竺婆罗门?&rdo;

&ldo;柳方士猜猜我们陶氏是靠什么手艺吃饭的?&rdo;那黑影不答反问,语气更加讽刺。

&ldo;制陶,制蜡,木工。&rdo;小门小户的手艺,只求温饱,杂七杂八,什么都做。

&ldo;你错了。&rdo;怨灵幽幽道,&ldo;是制香。&rdo;

他从供桌前闪着诡艳红光的烛火前走过,&ldo;陶家主母陶虞氏,最擅长制香,这本来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手艺,可自从丈夫死后,制香就变成了陶虞氏养家糊口的唯一手段。&rdo;

柳拂衣眉心一跳,心里已经电光火石地有了猜测:&ldo;陶虞氏是你什么人?&rdo;

怨灵并未作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久才道:&ldo;陶虞氏制香,只是为了温饱,养活一家老小,她过自己的日子,谁也没有招惹。&rdo;

柳拂衣看着他,点头:&ldo;谁也没有招惹。&rdo;

&ldo;可是赵沁茹,就因为她是高门贵女、天子宠妃,她要信佛,举国上下都必须心怀虔诚,这是什么道理?&rdo;怨灵的声音骤然拔高,&ldo;一年一大参拜,达官显贵,肆意搜刮,不顾民怨沸腾……陶虞氏只因为会制香,只因为制的香最好最优,就必须不眠不休赶制三天庆典特制香篆,还要说是承了贵人的恩……你说,这又是什么道理?&rdo;

柳拂衣顿了顿,答道:&ldo;或许赵太妃给了足够的赏钱,只是贪官污吏层层盘剥,百姓疾苦……&rdo;

&ldo;给了赏又如何?&rdo;陶荧猛地打断,半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柳拂衣,&ldo;我们陶氏小门小户,从不敢攀此等恩泽,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却连说&lso;不&rso;的资格都没有。&rdo;

&ldo;陶虞氏守寡,儿女壮年早夭,一生辛劳,几个子孙,全靠她一双手带大,因常年忙于制香,双目熏出顽疾,还落下了头晕的毛病。她熬了那么多年,家里才过上了好日子,本来,本来不用再如此拼命……&rdo;

他走近几步,欺近了柳拂衣,身上的黑气不住地被九玄收妖塔吸进去,却似乎毫无察觉,&ldo;你知道她被强迫制香时多大年纪了吗?六十五岁,足足六十五岁,若生在富贵人家,早该颐享天年,可是她却被赵沁茹的亲信,强行抓来赶制香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庆前一晚的那个夜里,她昏倒在制香房里,不慎碰落了烛台……&rdo;

柳拂衣闭了闭眼,感到一阵眩晕:&ldo;陶虞氏可是死于意外?&rdo;

怨灵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ldo;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死了她,烧尽了陶虞氏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rdo;

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了,仿佛沾了湿漉漉的潮气:&ldo;第二日,我拉着哭哭啼啼的小六去兴善寺讨一副棺材,却发现那里热热闹闹办着大庆,侍卫将我们暴打一顿,扔进寺外,说没有赶出香篆,赵妃失了面子,没有追责已是幸运,还敢来讨要赏钱……&rdo;

柳拂衣双目澄明,定定地望着他:&ldo;所以,你花了多年假造身份,改头换面,想方设法混进宫里,让赵沁茹的女儿受烈火焚烧之痛,也想让她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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