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甜……&rdo;她小声自言自语。
盛翰池瞧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胸口微刺。
他弱冠夺魁,受尽追捧。金榜题名后,举家上京,吃穿用度无一处不精致。可在京这么些年,除开将将进京时,她对着未见过的菜食新奇的模样,便再未听过她毫不掩饰的夸赞了。
是京城大厨做的吃食不精致吗?
只怕不是。
&ldo;你盯着我看做什么?&rdo;水香不客气的白他一眼,下巴微抬,轻哼一声,把白瓷碗推过去,施舍般的趾高气扬,&ldo;就知道你藏了别的心思……我喝不完了,给你喝吧。&rdo;
碗中淌着小半碗酸梅汤,清澈透明,微微荡漾。
在太阳下走了半晌,一小碗酸梅汤喝了半晌,却只喝了一点点。盛翰池抬眼看她,她立马收回殷殷切切的眼神,若无其事的看向另一边。她心思太浅,一眼便能望到底。
盛翰池盯着面前的酸梅汤看了好一会儿,迟迟不敢下手。
&ldo;你喝不喝?&rdo;他盯着酸梅汤,眉头皱在一块儿,像很嫌弃似的。水香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把碗拖回来,阴阳怪气的讽刺,&ldo;我倒是忘了,你这么爱干净的状元爷,怎么能喝我剩下的东西呢?&rdo;
&ldo;没有。&rdo;盛翰池一只手抓了她胳膊,一手端起碗,一饮而尽。末了,才轻拭嘴角,看向水香,一语双关,&ldo;只是舍不得。&rdo;
&ldo;……有什么舍不得的,一碗酸梅汤而已。&rdo;瞧他利落的动作,倒也不像她想象的那般
她反思着,是不是自己真待他苛刻了些,让他一碗酸梅汤也舍不得喝。想了会儿,她轻咳一声,扬声唤老板,&ldo;哎,老板,这边再来碗酸……&rdo;
话音未落,手腕被盛翰池抓住。
&ldo;不用了。&rdo;盛翰池拉住人,一路出了茶棚。水香被他带着走,懵懵然的看了会儿,反应过来,尖利的开口,&ldo;我就知道,一个铜板一碗的酸梅汤,你肯定下不了嘴。当官的嘛,什么好的没吃过……&rdo;
她酸溜溜的,心头狂风巨浪,说出的话也更具攻击性。只有用这般近乎恶毒的话语砸向他,她胸口的痛,才能稍有缓解。
本以为盛翰池会如往常般,冷下脸,失望的扫她一眼,拂袖离开。水香已做好了准备,余光瞥见盛翰池抬手的刹那,她嗤笑一声,扯扯嘴角,不在意的别过脸,盯着不远处一对互相搀扶着的老夫妻出神。
额头忽然贴上一抹绵软,盛翰池拂开她被汗水打湿,黏在脑门的湿发,靠过去,轻轻亲了下,下巴压在她头顶,不疾不徐,&ldo;是啊,一个铜板一碗的酸梅汤太贵了,我确实下不了嘴。&rdo;
他眉眼多年不见的温柔,如回到数年前在故乡,日头高照,她小心翼翼的挽了竹篮,将刚烤好的饼子给他送去田边时,他抬眼望来,轻柔到珍重的笑。
水香晃神,半晌后,回想方才她对他喋喋不休的挖苦,脸上臊起来。她别过脸,挂不住颜面的轻咳一声,揪着手指忸怩,&ldo;今天挣了好多钱呢,一碗酸梅汤还是买得起的……&rdo;
&ldo;今日已经喝过了。&rdo;盛翰池把仍在恍惚的水香托到平车上,双手握把,稍一用力,推着车往回走,&ldo;明日再来,再买。&rdo;
&ldo;明日?&rdo;水香一咕噜从车尾站起来,爬到车头,勾了脖子看盛翰池眼睛,&ldo;明天我还可以来?&rdo;
他一向是讨厌她上街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应是觉着,在街头为几文钱与人争论的状元夫人,很是掉价罢。这次,短短几日,怎么会又会说这样的话?
水香迷蒙着眼睛,不敢相信。
盛翰池臂膀加了力道,稳当当的推车前行,&ldo;嗯,明日傍晚,我与你一块过来。&rdo;
&ldo;你过来做什么?&rdo;
&ldo;干活。然后……喝酸梅汤。&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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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过境,天越来越冷,城里买柴火的人也越发的多。村里的玉米杆儿卖完了,地里的粮食又没长出来,水香便日日上山砍柴,将砍下的柴火晒干后运到城里卖。
盛翰池在田里劳作,忙完了田里的事,便去接水香手里的斧头,日子眼见着一天天好过起来。
这日,水香睡完午觉,爬到山上,将将举着斧头砍了会儿,盛翰池便跟过来,取了她手里的斧头,对着横亘出来的枝丫轻砍几下,枝杈掉落满地。
水香转了转酸疼的手腕,去抱地上的柴火,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布条,将柴火捆在一块儿,喋喋的询问情况,&ldo;我们家的胡萝卜怎么样了?过几日能卖了吗?&rdo;
盛翰池开出了一小片荒地,开出后便洒了一把胡萝卜种。天渐渐凉下来,城里家家备足了柴火,他们的柴火,已不像原先那般好卖了。于是她日日盼着胡萝卜早日长成,好挖出来卖了,攒钱过冬。
一根大枝丫悬在半空,要掉不掉,盛翰池拉起水香护到身后,右手握住斧头,对准劈口处,又是轻轻一下,树枝咔嚓,落到地上,细小的分叉弹着颤了几下。
&ldo;应当成熟了,明日我们挖一些去城里卖了试试。&rdo;有树叶飘到水香头顶,盛翰池好笑的勾勾嘴角,伸手拿下树叶,在水香鼻尖扫了下,伸手去拢树枝,&ldo;我来吧,你去玩一会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