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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李爱杰说：&ldo;不看怎么行，不能硬挺着。&rdo;

&ldo;咳嗽又死不了人。&rdo;秦山说，&ldo;谁要是进城给我捎回两斤梨来吃就好了。&rdo;

李爱杰心想：&ldo;咳嗽死不了人，可人一吐血离死就近了。&rdo;这种不祥的想法使她在将粥碗递给秦山时哆嗦了一下，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无话找话地说：&ldo;今天天真好，连个云彩丝儿都没有。&rdo;

秦山边喝粥边&ldo;唔&rdo;了一声。

&ldo;老周家的猪这几天不爱吃食，老周媳妇愁得到处找人给猪打针。你说都入秋了，猪怎么还会得病?&rdo;

&ldo;猪还不是跟人一样，得病哪分时辰。&rdo;秦山推开了粥碗。

&ldo;怎么就喝了半碗?&rdo;李爱杰颇为绝望地说，&ldo;这小米子我筛了三遍，一个谷皮都没有，多香啊。&rdo;

&ldo;不想吃。&rdo;秦山又咳嗽一声。秦山的咳嗽像余震一样使李爱杰战战兢兢。

早饭后李爱杰左劝右劝，秦山这才答应进城看病去。他们搭着费喜利家进城卖菜的马车，夫妇俩坐在车尾。由于落过一场雨，路面的坑坑洼洼还残着水，所以车轱辘碾过后就溅起来一串串泥浆，打在秦山夫妇的裤脚上。李爱杰便说：&ldo;今年秋天可别像前年，天天下雨，起土豆时弄得跟个泥猴似的。&rdo;

费喜利见了一下鞭子回过头说：&ldo;就你们家怕秋天下连绵雨，谁让你们家种那么大的一片土豆了?你们家挣的钱够买五十匹马的了吧?&rdo;

秦山笑了一声：&ldo;现在可是一匹不匹呢。&rdo;

费喜利&ldo;咦嗬&rdo;了一声，说：&ldo;我又不上你家的马房牵马，你怕啥?说个实话。&rdo;

李爱杰插言道：&ldo;您别逗引我们家秦山了，卖土豆那些钱要是能买回五十匹马来，他早就领回一个大姑娘填房了。&rdo;

费喜利嗬嗬地笑起来，马也愉快地小跑起来。马车颠簸着，马颈下的铃铛发出银子落在瓷盘中的那种脆响。

秦山气喘吁吁地说：&ldo;咱可没有填房纳妾的念头，咱又不是地主。&rdo;

李爱杰追问道：&ldo;真要是地主呢?&rdo;

&ldo;那也只娶你一个，咱喜欢正宫娘娘。&rdo;秦山吐了一口痰说，&ldo;等我哪天死了，你用卖土豆的钱招一个漂亮小伙入赘，保你享福。&rdo;李爱杰便因为这无端的玩笑灰了脸，差点落泪了。

医生给秦山拍了片子，告诉三天后再来。三天后秦山夫妇又搭着费喜利家进城卖菜的马车去了医院。医生悄悄对李爱杰说：&ldo;你爱人的肺叶上有三个肿瘤，有一个已经相当大了。你们应该到哈尔滨做进一步检查。&rdo;

李爱杰小声而紧张地问：&ldo;他这不会是癌吧?&rdo;

医生说：&ldo;这只是怀疑，没准是良性肿瘤呢。咱这儿医疗条件有限，无法确诊，我看还是尽早去吧，他这么年轻。&rdo;

&ldo;他才三十七虚岁。&rdo;李爱杰落寞地说，&ldo;今年是他本命年。&rdo;

&ldo;本命年总不太顺利。&rdo;医生同情地安抚说。

夫妻俩回到礼镇时买了几斤梨，粉萍见父母回来都和颜悦色的，以为父亲的病已经好了，就和秦山抢梨吃。也许梨的清凉起到了很好的祛痰镇咳作用，当夜秦山不再咳了，还蛮有心情地向李爱杰求温存。李爱杰心里的滋味真比调味店的气味还复杂。答应他又怕耗他的气血使他情况恶化，可不答应又担心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整个的人就像被马蜂给蜇了，没有一处自在的地方，所以就一副尴尬的应付相，弄得秦山直埋怨她：&ldo;你今晚是怎么了?&rdo;

第二天李爱杰早早就醒来，借着一缕柔和的晨光去看秦山的枕头。枕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这使她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些。心想也许医生的话不必全都放在心上，医生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吧。两口子该做啥还做啥，拔土豆地里的稗草、给秋白菜喷农药、将大蒜刨出来编成辫子挂在山墙上。然而好景不长，过了不到一周，秦山又开始剧烈咳嗽，这次他自己见到咯出的血了，他那表情麻木得像蜡像人。

&ldo;咱们到哈尔滨看看去吧。&rdo;李爱杰悲凉地说。

&ldo;人一吐血还有个好吗?&rdo;秦山说，&ldo;早晚都是个死，我可不想把那点钱花在治病上。&rdo;

&ldo;可有病总得治呀。&rdo;李爱杰说，&ldo;大城市没有治不好的病。况且咱又没去过哈尔滨，逛逛世面吧。&rdo;

秦山不语了。夫妻二人商量了半宿，这才决定去哈尔滨。李爱杰将家里的五千元积蓄全部带上，又关照邻居帮她照顾粉萍、猪和几只鸡。邻居问他们秋收时能回来么?秦山咧嘴一笑说：&ldo;我就是有一口气，也要活着回来收最后一季土豆。&rdo;

李爱杰拍了一下秦山的肩膀，骂他：&ldo;胡说!&rdo;

两人又搭了费喜利家进城卖菜的马车。费喜利见泰山缩着头没精打采，就说：&ldo;你要信我的，就别看什么病去。你少抽两袋烟，多活动活动就好了。&rdo;

&ldo;我见天长在土豆地里干活，活动还算少吗?&rdo;秦山干涩地笑了一声，说，&ldo;看什么病，陪咱媳妇逛逛大城市去，买双牛皮鞋，再买个开长权的旗袍。&rdo;

&ldo;我可不穿那东西给你丢人。&rdo;李爱杰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