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姚太太却始终不松口,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她心中有些着急起来,正好这时看到宝茹,想着总归不是拒绝的意思,只是又差了点头一线。说不定只要姚太太一高兴随便也就点头了‐‐说到底还是个丫鬟,能有多上心呢。
所以这才奉承起宝茹来,宝茹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平常一些太太见着她也是一番夸奖‐‐除非有仇,不然谁会当着面,对一个小姑娘说不好听的呢。不过姚太太却是很受用的样子,这种话她听再多也是心里高兴的很。
姚太太脸上笑意加深正要说话,又想到这些不该当着宝茹来说,于是打发她道:&ldo;今日晚饭要迟了些,你去看看花婆子如何准备的。天气这样寒冷,就说今日我想吃个锅子,让她准备着!&rdo;
宝茹很有眼色,晓得接下来的事姚太太是不想让她听的,赖在这儿也是没得用。于是她很识相地就去了厨房,她一点也不怕不知道这事情的始末,只因这宅子里太难有什么秘密了,特别是如意姐姐的亲事这样对于那些婆子妈妈特别有&lso;意趣&rso;的八卦,她去厨房一样什么都能知道。
宝茹带着小吉祥往厨房去,这时候正是忙碌时候,花婆子带着另一个帮厨王婆子正一同造饭。见是宝茹进来,本来准备偷吃的手都停了下来,讪讪的,赶紧擦了擦手。宝茹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世上哪有厨子不偷吃的。
见她们尴尬,她还特意抽出一双黄杨木的筷子,夹了一块粉蒸排骨尝了尝味儿‐‐味儿倒是正好,只是冬日里放在桌上容易凉了,于是道:&ldo;上桌前先搁在蒸笼里罢!&rdo;
花婆子见宝茹是真的不生气,于是放下心来,讨好地把正煮着的白果猪肚乳鸽汤盛出来,先给宝茹呈上来一碗,笑着道:&ldo;姐儿先喝这汤,这汤润肺去燥,正是滋补不过的。&rdo;
宝茹见乳鸽已是骨肉微微脱落,而汤色清亮,也是心动。便没有迟疑,端了小碗坐在厨房小桌旁喝起汤来。只不过她来这可不是为了喝汤,而是有别的事情要打听。
她先是把姚太太的嘱咐与花婆子说道清楚,然后状似无意地询问道:&ldo;今日回来怎得还没见过如意姐姐,我倒是寻她有事!&rdo;
花婆子一面让王婆子照管好火候,一面准备起做锅子的底料。听了宝茹的话哪里不知这是宝茹在与她打听事情,宝茹是东家小姐,她自然是知无不言了,于是便一秃噜,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给说出来了。
&ldo;嘻!如意那小妮子怎会在外头,如今她躲羞还来不及呢!姐儿定是见着家里来了的那位于妈妈,人家是月老的门下,专管着与人牵线搭桥,显见得如意这是要大喜了呢!外头与太太说着她的事,她如何肯听,自然是到耳房里躲着去了!&rdo;
花婆子说的清楚,但这不是宝茹要听的,实际上这些她猜也猜出来了,她想知道的是来提亲的是谁家,或者说,是不是白老大家。
于是宝茹就问道:&ldo;竟是为了如意姐姐的婚事!说来如意姐姐今岁也二十了,若是一般人家也合该早嫁人了,虽说她是出挑的,有人来说也不出奇。但是不晓得来的是谁家的,要知她一惯不出门,倒不像是小吉祥一天到头地闲不住,怎么会有外头的人认得她呢?&rdo;
花婆子拍手笑道:&ldo;哪里是外头的,就是咱们这宅子里头的呢!说来还是如意的福气,正是住在咱家后头罩房里的白老大!他可是良民,良贱不通婚,他要娶如意自然是要与她赎身。从此以后如意也是良民了,这可比嫁了来兴或是来旺好得多。&rdo;
说着她还咂了咂嘴,道:&ldo;白老大如今做着老爷商船上的管事伙计,每年可没少银子,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了。这下如意是掉进福窝里了,富富足足的日子,又没得公婆压在头顶,下头也没得小叔小姑照料。哎呦喂!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日子!&rdo;
宝茹看着花婆子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好笑,道:&ldo;那倒的确是大喜了,等到晚间,外头我娘和那于妈妈说定了,我一定去好好贺一贺她。我想着如意姐姐总归是要嫁人的,我娘总不能一直留着她,这白老大又是爹手下头一个得力的,他让人来求,我娘是不会不应的!&rdo;
花婆子一拍大腿道:&ldo;就是这个理儿,虽说买来的丫头一般都是与自家的小子配了的,毕竟咱们家也是殷实人家又不是贪那几个丫鬟赎身钱的,但白老大到底是不同的,他可是正得老爷用呢!只是可惜了来兴,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本以为如意嫁他是自然的事儿,却没想到被白老大抢了先!&rdo;
宝茹本来在为如意有个好归宿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心里暗自高兴,听花婆子这一提倒是想起来来兴该如何。比起丫头们可以外嫁不同,小子们基本上是没得机会赎身的,丫鬟们赎身大多是外头有哪个和她好了,愿意为她花钱。可是小厮则不同了,哪里来的良家女子会给个小厮赎身的!
来兴在宝茹这里存在感不强,甚至还不如看门房的来旺,毕竟每日进进出出还能见着来旺殷勤备至,而且家里有个大小杂事,他也常常在一边搭把手。至于来兴,他常常是跟着姚员外的,是他生意上的一个助手,为人也是沉默寡言的,宝茹一年到头也和他没几句话。
他也二十五六了,在古代这个年纪已经算是&lso;大龄青年&rso;,成家之事的确迫在眉睫,也不知姚太太会如何处理‐‐其实这也是刚才姚太太没有立刻点头的原因。说来也有姚太太的问题,她身边不爱用小姑娘,都是些婆子媳妇,那些媳妇也都是三十岁以上的妇人。只有如意一个,还是为了出门带着,装点门面用的,别人家的太太都是年轻丫鬟服侍,她总不愿意显得不同。
只是如今就尴尬了,家里的小厮竟没得人配了。
等到晚间,宝茹知道这事儿定是成了‐‐只因那于妈妈走时是满面堆笑。宝茹不由得高兴起来,她就算知道姚太太不太可能拒了白老大的求亲,但多少也怕意外。
只是宝茹正高兴时,却听见那于妈妈临走时道:&ldo;太太放心,白老大如今是能干的,如意的赎身银子和聘礼是一并送上的。&rdo;
姚太太也回道:&ldo;你也请白家姑妈放心,咱们家也不是贪图丫鬟聘礼的,除了赎身银子,那些聘礼姚家是一分不取,全给如意置办嫁妆。她在我家一想勤谨,总让她体体面面地出嫁!&rdo;
宝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自然晓得外头的人娶丫鬟要花钱赎身。但是她家又不缺那几两银子,而白老大又与自家关系不同寻常,何苦来哉,还要这赎身银子。索性放了如意又怎样,不是体面又好看,还能得了人情。
不过宝茹已经学会了不在人前驳姚太太,况且她虽觉得有些不好,但这并不是原则性的问题‐‐白老大也不是出不起如意的赎身银子的。于是宝茹就忍着心里话,直到晚饭散了,她才悄悄摸到姚太太身边,问她里面的缘故。
宝茹小声道:&ldo;为何娘还要收如意姐姐的赎身银子呢?既是把她嫁与白老大,那哪里会收多少钱,况且咱家本就不是为了赚卖丫鬟的银子。直接放了如意姐姐的卖身契不是更好,这既是白老大的人情,也是如意姐姐的人情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