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是承安帝的胞姐,虽说后来日益生分,但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亲的。他膝下儿女确实多,但是哪个公主能撑起场面?哪个皇子身后没个外祖家撑腰?只有让恭顺来稳住局面,大祁才永远是君家的!
况且黄德全就算是心里不装着大祁正统,但他总该留意自己的小命吧?他跟随承安帝多年,身上秘密数都数不清,新帝真的能容忍一个这样的人还活在世上吗?
黄德全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这些事儿在心里只过了几秒,便拉着脸凑上来说:&ldo;回长公主殿下,皇上驾崩的时候是十六殿下和皇后娘娘陪在身边陪着。皇后娘娘叫奴才进去时……皇上还有口气!叫奴才来宫门口侯着殿下您。&rdo;他停了口。
恭顺又斜着眼,瞧过来。眸色在日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琉璃的光泽,极淡,淡的瞳孔清晰可见。黄德全心底有些发怵:&ldo;再多的……奴才也不知道了。&rdo;
&ldo;你是不知道,你既这样与我说,那便罢了!&rdo;长公主闲闲的别开脸,眼瞧着前头就是昼益宫了,黄德全心里左右盘算,临近门口的时候,着急说:&ldo;还有一样!皇上心里属意的人选是十六殿下……&rdo;
长公主没搭理他,径直走进去。黄德全也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只得尴尬的看看赵宣的背影,跟着进去了唱喝道:&ldo;恭顺长公主到‐‐‐‐!庄姝郡主到‐‐‐‐!&rdo;
里头哭哭啼啼的声音瞬时小了一阶,齐齐福礼说:&ldo;长公主殿下万安。&rdo;赵宣还礼道:&ldo;各位娘娘,公主,皇子殿下万安。&rdo;
长公主上前托时皇后的手,半曲着膝盖行平礼道:&ldo;皇后娘娘安好,我在外头就听见哀钟了,娘娘节哀。&rdo;
&ldo;本宫心中着实悲痛,皇上这一下午都好端端的同小十六说着话,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呢?&rdo;时皇后眼中含泪,只是碍着皇后的身份,轻易哭不得。
与她不同,打一进门开始,就瞧见佟瑶贵妃趴在床边梨花带雨的哭着。还有几个妃嫔,不敢同她挤,就跪在较远的地方拿帕子抹脸。
长公主皱眉,拉着时皇后走到外面说话:&ldo;皇上,留遗诏了没有?&rdo;
☆、第119章新帝
一百一十九、新帝,幼帝
&ldo;长公主为何这般问?&rdo;时皇后心中略生警惕,她小心的琢磨着恭顺这话里的意思,打了个太极说:&ldo;皇上驾崩前可否留有遗诏,需得问黄德全才是,本宫一介妇人,不敢干涉。&rdo;
她回头朝屋内瞧了一眼,等着长公主的下文。皇上刚刚驾崩,这个时候,长公主气势汹汹的进宫,劈头盖脸拉她出来,目的尚不清明,要小心处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她将君缪过道自己名下,为的就是这个皇位!
恭顺嘴角撇开来,不急着回她的话。她信步朝外慢慢走着,听了几声哀钟,才回头对时皇后说:&ldo;皇上才去,娘娘未免戒备太重。&rdo;她转了个圈又走回来,站得里时皇后远了些:&ldo;皇上他弥留之际娘娘就陪在身边,要说皇后娘娘您半点内情不知,我真是不大相信。&rdo;
抬头看,天色渐渐暗淡,夜幕将至,一群人还在屋里哭哭啼啼的不得歇。赵宣在殿内,瞧着个个都哭花了妆,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位份低的是哭自己大好年华,荣华富贵没有享道,反要落个孤寡终身,老死宫廷。位份高,膝下没有皇子的,是哭自己余生可悲。承安帝在时没有人能动她们,现在皇上一崩,新帝的母后,绝不会放过这些曾经给自己下绊子的女人。
赵宣看着龙床上,双目紧闭,唇无血色的男人。他那件明黄色长袍下的躯体早已瘦骨嶙峋,肉消皮松了。容貌苍老的险些要叫人认不出来。短短一年的光阴,竟能讲一个帝王摧残蹉跎至此吗?
犹记往昔,承安帝还是青葱的少年帝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心怀鸿鹄。时常将自己架在肩头,满皇宫的转悠。可时光转瞬即逝,旧时情景在脑中走马观灯似得反复上演,就像是一场春秋大梦。如今醒了,所有人都醒了。赵宣定定的看着承安帝,他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但是,此刻赵宣心中平静的吓人。像结了冰的湖面,任尔如何也搅不乱这一池死水。心中无喜,无悲……
外面,长公主和时皇后一前一后的进来。面色都不大好看的样子,应该是话不投机的缘故罢了。时皇后同长公主一贯不合,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ldo;黄德全,将皇上就这么停在这里也实在是不合规矩,本宫瞧着……&rdo;内间突然又爆出一道哭声,打断了她的话,时皇后摇了摇头,叹气说:&ldo;叫内务府把棺木抬到偏殿去,让皇上……清净清净吧!&rdo;
她话刚刚说完,黄德全还没来得及应声,便听床边上的佟瑶贵妃带着哭腔说:&ldo;不!皇上还没死!皇上他是真龙天子!你们怎么敢!!&rdo;她抱紧了榻上的承安帝,哽咽:&ldo;怎么敢让皇上去睡棺材!!&rdo;
她哭声渐渐大起来,时皇后被她吵得头疼,指了两三个太监说:&ldo;把贵妃娘娘扶起来!人死则安息,她这样做,成何体统?!!&rdo;
&ldo;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宫!&rdo;佟瑶贵妃一把扑在床上,抓住了床沿,两人一时间,竟是杠上了。她的发髻在挣扎间已然散乱开来,有的还粘上泪水,贴在脸上。那几个太监却不听她的威胁,依旧是上前擒住了她的双臂,说:&ldo;娘娘,奴才失礼了。&rdo;
佟瑶贵妃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们,十指一根根的被扳开来,慢慢脱离床沿。众人皆不敢言与,吩咐退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儿来说:&ldo;皇后娘娘圣明,臣妾万事遵从皇后娘娘旨意。&rdo;
时皇后的唇角极细微的扬起一抹弧度,瞬间又落下,朝着佟瑶贵妃轻声细语道:&ldo;怎么样?你得宠了这么多年又如何?你会生儿子又如何?你的儿子聪明伶俐又、如、何?!!&rdo;
&ldo;哼!&rdo;她抬手拍了拍佟瑶贵妃的肩膀,带着极其轻蔑的语气说:&ldo;还不一样是个妾?本宫才是正宫皇后,以后会是太后!&rdo;她迎着佟瑶贵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撕碎的目光,扬声说:&ldo;把贵妃娘娘送回丹瑶宫!她伤心过度,需得在宫中好好调养!所有人,一律不许去打扰贵妃的清净!&rdo;
这意思,就是要把佟瑶贵妃囚禁在丹瑶宫,且不许人探视了。
那三个奴才应声强硬的架着佟瑶贵妃出去了,时皇后回眸扫视,宫妃悉数垂首低眸,屏气凝神。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承安帝几秒,最终别开脸,不言语。
这会儿功夫,黄德全把昼益宫和内务府都给跑了个来回了。他喘着气儿,半跪说:&ldo;禀皇后娘娘,龙棺已着人抬至偏殿了,奴才叫人一并将寿福带来,等候娘娘发落。&rdo;
时皇后闻言,站起身。快步朝着人群里的君缪走过去。赵宣瞧见君缪似乎是有些向后退缩着,但又不敢退的太过明显,他害怕时皇后?
&ldo;十六,你跟着母后去偏殿,亲自替你父皇换上寿服!&rdo;她的语气是命令,丝毫不容置疑,君缪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没有血色,五官皱在一起。唇色淡淡的,哆嗦了两下,似乎是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太小,赵宣站的又远,根本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