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文本来被他这一提醒还有些收敛的意思,可高文举这张嘴实在是太毒了,最后那一句话又把耶律文给逼急了。
眼看着耶律文就在失态,韩平不得不很小心的靠近他轻轻的扯了他一把,那意思,够丢人的了,王爷您就认了吧,输也输的光明磊落些嘛。好歹您也是身份的人,可别输了场子又再丢一回人。
耶律文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被高文举当了这么多人的面夹枪带棒好一阵嘲讽,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限,原本他还顾忌着场合脸面身份这些东西在强行按捺自己的怒火,可被韩平这轻轻的一碰,登时便发作了。这就是积习形成的条件反射了,原本在耶律文眼中,契丹国这些汉族人都是些下等人物,从来都是奴役一般的存在,加之他又一直疑心这些人将自己的底细漏给了宋国人知道,这才使自己在前次状元楼被高文举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直就对这些人抱有极深的怨念,在这等要紧关头,又被韩平这么一碰,平日积累了无数的怒火一时便发作了起来。
只见他怒睁着双眼狠狠的瞪了一眼韩平,在他心里,这时候的韩平已经和高文举成了同伙了,将他一把推开,转头怒气冲冲的对着高文举喝道:&ldo;我要和你决斗&rdo;这是契丹风俗,若是碰到了无法调和的矛盾,双方便可以选择决斗,这也是草原民族由来已久的习惯,在契丹国来讲,这是极为常见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被人逼到忍无可忍之时,决斗便成了唯一的选择。有些耻辱实在过于沉重,只能用鲜血来洗刷,不是对方的,就是自己的。
不过他忘记了这里是大宋的皇宫,而在座的十有都是大宋的人,他这话一出口,多少就显得突兀了些。以至于殿中的许多人顿时发出一阵鄙夷的笑声,蛮夷终究是蛮夷,文争不得,便要武斗了。
张齐贤人老成精,看到场上的情况急转直下,颇有几分失控的意思,连忙向坐在龙案后面的皇帝看了一眼,意思是想看看皇帝这里有什么意见没,可这一看不要紧,老头顿时被皇帝那副好奇的表情吓了一跳,心道,我陛下呀,这时候眼看就要引起两国冲突了,您怎么还能当猴戏一样的那么看呢?难道就没有一点劝解的意思么?连使了几个眼神过去,却都被赵恒无视而石沉大海了。张齐贤无奈,只得抱元守一,也做了看客。
高文举听到耶律文要决斗的话之后,笑容越发灿烂了:&ldo;怨不得人家看不起你,一个时辰前还一脸上等人的嘴脸要玩什么文才学识的比斗,这儿比不过就要动刀子了?果然还是不脱蛮夷之气。还决斗?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啊就决斗?你说决斗就决斗啊?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和我决斗?你配么?&rdo;
连坐在数十步之外的张浦也被这番话雷的不轻,扪心自问,就算是换了他自己在耶律文那处境,恐怕这时候也没法忍了。这小子这张嘴,实在是太恶毒了。张浦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高文举,完全就是一步一步的将耶律文引到他挖的大坑之中了。最初只是冷言冷语的讥讽两句,若是耶律文最初就见识快些,及时认个软,恐怕就没了后面这些破事了。可他偏偏心高气傲的要和人家理论,这么一来就被人家完全的控制了他的情绪,以至于越来越失控,到现在完全崩溃了。张浦也偷眼打量了一下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大宋官家,看到这位九五之尊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有寻常情况下的那种顾忌脸面而出言相劝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副极是欣赏的模样看着高文举。张浦心里一阵抽搐,完了,看来这个高鹏果然是官家最倚重的青年才俊。如此看来,要不了多久,此人必将步入朝堂执掌权柄。而从这位官家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完全是个比他爹太宗皇帝还要好战的人呐,这要是让他们君臣联了手,哪里还有夏州的活路?一时之间,张浦心里一阵冰凉,再看看契丹这位小王爷,将双方的表现稍稍一比较,原本满心与契丹结盟的心思顿时被浇灭了。
耶律文越发愤怒了,太气人了,本王从小到大,哪里有人敢如此当面顶撞?长久以来高高在上的皇族气势顿时发作:&ldo;本王乃是契丹皇族正统,你居然胆敢当面出此恶言讥讽本王……&rdo;
&ldo;快打住&rdo;高文举一脸不屑的出言将他打断:&ldo;你也很明白嘛,契丹皇族,或者你那身份在契丹还有些用处也未可知。可一个契丹皇族,不守在自己的帐篷里抱着小羊羔暖和,你跑到这里来抖什么威风?&rdo;
哎呀妈呀,这番话的杀伤力可就更大了。这回别说耶律文了,就连大宋君臣心里也直打鼓,这小子这也太损了些吧。你这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契丹人还未开化,只不过是一群野人而已。难道这家伙就不怕这话引起外交冲突吗?这年轻人,嘴上也太缺个把门的了。
张浦冷笑一声,果然,这个耶律王爷还真是个妙人儿,人家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好端端的扯什么契丹皇族身份,这不是送上门让人家提着藤连根抖落吗?这回乐子大了,看看你这小王爷还怎么收场?
耶律文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变白,眨眼之间就变幻了许多次,更兼之太阳穴起伏不定,用料青筋直跳,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狠狠的扫了一眼,却见整个大殿中的官员全都是一脸嘲讽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其实这回是他自己心情不好,许多官员这时候已经有些想要劝解高文举的意思了,不过他先入为主的觉得大宋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想要看他笑话,哪里还有心情去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