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船便靠在蜀州地界,来迎的是蜀州城的布政使,他生的肥头大耳,一路小跑身上的肉直颤,待跑到任施章身边时已是满头大汗。见到任施章他向他做了大揖,谄媚奉着手笑露出腥黄的牙齿:&ldo;大人远道而来必是疲乏至极,下官早就替您准备好了好久好菜来替你接风洗尘。&rdo;
任施章不喜欢阿谀奉承这一套,闻言只皱了皱眉道:&ldo;不用,我在船上已经吃过,如今蜀州城内是什么情况?&rdo;
布政使是个油滑头,见他这个样子便知是个清官,便不再提接风洗尘之事,而是一脸忧心道:&ldo;情况不大好。&rdo;
&ldo;这是怎么说。&rdo;
二人上了码头,便走便说。
&ldo;蜀州城内发生鼠疫,粮食都污染了,药品哄涨,如今一两甘草便要卖一两银子。更别说这里的商人早都跑路了,如今剩下来的只有几户奸商,如今再除去,整个蜀州城便真的无药可用了。&rdo;
任施章觉得奇怪,自蜀州城发生鼠疫起,朝廷便拨了不少粮草和药品为的就是防止疫情蔓延。
布政使为难的说不出话,只给他伸出三根肥腻的手指头。
朝廷是拨了不少粮草、药品,可从京城里送过来得过不少官员,层层剥削扣押,等到蜀州时最多只剩三成,能养多少人?
布政使本来也长了心思想落点儿好处,可他万万没想到上面的人心居然如此狠毒,不仅将籼米贪下了,还用豆饼替换,药品要是过过一次水的二道贩,别说蜀州城的百姓能将疫情撑过去,就连挨一个月都难。
任施章听明白了,当下怒气横生一甩袖子道:&ldo;这些救命的东西也敢贪,我朝的刑罚还不够他们胆寒么?&rdo;
怎么不胆寒?太、祖尤恶官吏贪污之事,剥皮抽筋之类的刑罚层出不穷,可到了平乐年,皇上夺了地位后也开始贪慕安逸,将政务大部分丢给掌事太监做去了,对于朝堂的事也不若以前上心。
于是朝堂之中,各路贿赂层出不穷,贪污之人占了十分之八,于是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
凭的就是皇帝不敢发作,即使真发作还能将这八分的官员全都除去?
所以,这是一个局,一个死局,连怎么破都没有办法。
任施章闭上眼,默了片刻压下火气说道:&ldo;先去城内看看情况吧。&rdo;
任施章未能进城,只在城门上俯瞰了会儿,身边的将士同他禀明情况:&ldo;大人,城内百姓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援救的粮草和药品,如今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没病死,也快饿死了。&rdo;
任施章眼眸发红,看着城里的人,攥紧了拳头,朝着石阶下去,同一边的士兵道:&ldo;开城门。&rdo;
布政使大惊,忙不迭的从城门上跑下来,拉着任施章:&ldo;大人,这可使不得,疫病可不是好玩的,若是染上了这可怎么是好?&rdo;
任施章闭眼,声音有些哑:&ldo;那就放任着他们这个样子?如此这般蜀州城忠于皇上的民心怕是全失了吧。在下不才,唯有一条命若是因此而牺牲,乃是梅林任家的荣耀。&rdo;
&ldo;开城门。&rdo;
布政使无法,只能让士兵将门开了。
任施章刚要进去,只听身后一道纯净的男声道:&ldo;任大人且慢,任大人如此为国之社稷着想,本王怎能退避三舍?传我令下去,十日内调封地粮草、药品于蜀地。任大人,本王也想同蜀州城内的百姓一起将这个难关挺过去。&rdo;
襄阳王朱今白。
在这见到他当真是稀奇,他一向喜好游山玩水,放浪形骸,没想到正经起来倒是有一个王爷的样子。
任施章刚要说什么,却见他已经走到城内,唤身边侍从将随身带的粮食发了下去。时久未沾米粮,百姓们都饿的发慌,捧着粮食跪在地上抱着朱今白磕头喊青天大老爷。
朱今白皱了皱眉头,看见自己雪白的袍角被一双乌黑的手弄脏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燃眉之急已解,任施章微微松了口气。
却听朱今白问道:&ldo;大人此番前来可不觉得奇怪?&rdo;
任施章愕然:&ldo;有什么奇怪?&rdo;
朱今白淡淡敛了敛袖子:&ldo;时维九月,天气转凉,往日疫病多生于盛夏,而今天气凉爽,人畜尸体腐败远不如夏天,可疫病的传播比夏天还快,这本身不就是怪事么?&rdo;
任施章脑海叮然一声,瞬间清明了。
第11章点天灯
若说以前心里还存个疑虑疙瘩,如今倒是都纾解了。天灾、天灾,再怎么离奇谁敢往人祸上头去猜?
任施章越想越心惊,恨不得立马起一封折子上到皇上那,却听襄阳王淡淡道:&ldo;任大人还请小心谨慎,如今这只是猜测还没有真凭实据,若是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倒是得不偿失了。&rdo;
任施章点点头,忙的应下。
两人在蜀州城内忙活了一天,未怎么进食,只喝了些清水,待到傍晚时,布政使派人来请他们二人去他的府邸用膳。
襄阳王同顺天府其他的皇家子弟不同,一路行来倒没有什么架子,周围的官员吃什么他便跟着吃,不做什么特殊待遇。更何况,他虽爱游山玩水,但也对朝政上的事见解颇深,任施章同他一番交流后越觉得朱今白是个人物。
快至布政使府邸时,朱今白忽然问道:&ldo;任大人刚才可注意到城内受疫情的百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