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犹豫,落在了对方的眼梢里。
韩清昀冷笑,夕阳照在棒球帽檐上,让他的脸半明半昧:&ldo;不敢上去?&rdo;
他犀利的笑容刺痛了吕畅,他微微后退了半步。
不再等他犹豫,韩清昀自顾自面对那一架染满锈迹的铁条扶梯。他的手一伸上去,上面就淅淅索索地掉下剌手的铁屑来。不过他并不在意,身手敏捷地朝上面爬去。
吕畅看着他的身形向着空中越来越高,只觉得这个人的长相他从来都看不清楚。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母校的开学季。
尹教练告诉他,他有个小师弟叫韩清昀,考到了他的学校。其实小孩去年在国家队拿了奥数金牌以后,已经被某校录取了。因为年龄太小,不能适应而退学。
今年,尹教练让他考到吕畅这边来,想让他照顾一下。
吕畅看到的是一个矮瘦的少年,穿了一件连帽短袖卫衣,阔腿的五分牛仔裤,露出细长白皙的四肢。他把卫衣的帽子紧紧兜在头上,额发长到鼻尖,根本看不清长相。
&ldo;你好,我是你师兄,你可以叫我阿畅。&rdo;吕畅知道,尹教练前几年得了不治之症,此后就开始免费教一些他选出来的高智商小孩,帮助他们通过数学竞赛获奖去读名校。吕畅是尹爸爸最喜欢的一个,现在已经快大学毕业了。他估计这个小孩也是这样的情况。
尹正南说:&ldo;阿畅,小昀十六岁还不满。很多事情不懂,你要多照顾他。&rdo;
&ldo;知道了老师,我会用心的。&rdo;
临别的时候,尹正南抱了抱小孩瘦弱的肩背:&ldo;儿子,尽量留下。&rdo;
吕畅关心着这个师弟,小心地帮助他协调与所有人的关系。但是小孩始终不理不睬,几乎不说话。
有时候,他很想把韩清昀终日扣在头上的连帽衫帽子取下来,看看这个小孩到底长什么样。这小孩15岁就拿世界冠军,这次高考分数也高到离谱,应该很聪明。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孩子就自己退学了。
起因很简单,因为韩清昀去年退学是在军训的时候跟人发生了矛盾。所以这次,尹正南特地跟校方做好交涉,小孩不参加军训。学校对这个高分小孩也挺当回事儿,就把他当特殊人才对待。
开学第十三天,小孩在食堂打饭,一个同学以开玩笑的语气跟他说:&ldo;韩清昀,你整天遮着脸干什么?受过伤吗?&rdo;
&ldo;哐啷&rdo;一声,饭盒被扔在地上。
小孩直接回到宿舍,给校方写了退学申请,当天就一个人坐火车回俞山城了。吕畅一听说,从计算机房直接冲出来,啥都没带,买了票一口气也撵回了俞山城。
尹正南见到他什么也没说,跟吕畅喝了一顿闷酒,叹了一顿气,就让吕畅回学校了。
临走,吕畅到尹教练的旧屋阁楼上去,看一看那个小孩。
夕阳斜下,血色从窗户间隙中,在地板上落下笔直的红痕。
小孩一个人坐在满是书的阁楼里,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依然用帽子紧紧盖住自己的头部。吕畅在他面前蹲下:&ldo;小昀。想通了就回学校。我帮你把学籍留住。&rdo;
小孩抱着膝盖,跟听不见似得。不久之后,尹爸爸亲自去学校给他办了退学手续。
第三年七月,他听尹教练说,小孩又去考学校了,而且又考上了。这次他一定要跟校方做好工作,让那小孩适应社会。
九月,传来消息,小孩又退学了。
这一次尹教练显得有些焦虑,打电话给吕畅:&ldo;阿畅啊,我活不了几年了,我儿子怎么办?&rdo;尹正南把他带的那些亲近一些的学生都叫做&ldo;儿子&rdo;,吕畅小一点的时候,也被叫做儿子。而这个&ldo;小儿子&rdo;韩清昀显然是他最没法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