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怎么可以?&rdo;霍俊大惊失色,&ldo;您可是大汉的堂堂爵爷,别说我们受不起,就是大都督也受不起您背。&rdo;除了皇帝、太子和刘武的几个叔叔,谁也不敢受。
&ldo;少啰嗦!都是同甘共苦的弟兄,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在这儿等死?&rdo;刘武严厉的斥责霍俊,&ldo;我们刘氏一族害得弟兄们在此受苦已经是很对不起弟兄们了,背一背弟兄们有什么受不起的?&rdo;
声音并不算大,但在营中,举凡听到的都开始偷偷抹眼睛,即便坐得较远的,也在交头接耳中明白,个个感动不已。
&ldo;将军,&rdo;依然是坐在主火堆旁的一个小兵,挣扎着病腿,站了起来,&ldo;将军,就不用管我了,不能连累弟兄们,我只是腿受了伤,让我留下来,我还能在这儿给弟兄们挡一挡,给弟兄们多争取点时间。&rdo;
一个带头,重伤的以及那些个伤在腿脚的轻伤兵个个吵嚷着要留下来掩护弟兄们撤退,不然就立即自刎,省得连累弟兄们。
&ldo;将军,别再犹豫了!&rdo;一个被魏军射瞎一只眼斩去一条手臂的蜀兵急了,&ldo;将军,不能背我们这些废人!弟兄们打了几十天的战,全都是为了活命才能熬到现在。谁身上每伤,不比我们强多少,怎么能让弟兄们背我们呢?多上我们这些废人,大伙儿还想活着回去吗?&rdo;
很难,是的,阳平关离兴势山还有几十里的山路,即便是带着一队士气高昂无伤无病的一路上不带任何辎重,尚需半日,何况是这些个疲惫欲死的伤兵?再背上伤员,那就更慢了,若是魏军明日攻打发现是座空垒,定会派人寻找追击。如果正好,正好就是追在蜀军背后,那完全可以在蜀军到达阳平关下追上截住。
所以刘武狠下心肠,对身后的霍俊说:&ldo;将弓箭多留下些。&rdo;
既然不能说服那些不能行军的伤兵们,那么便如他们所愿,将弓箭多留点,以供他们阻击魏军。
此外,既然撤退心意已决,那么当初打算节省使用的粮草等等,便索性让士兵们放开食用。
士兵们大口吞咽着新近烤好的马肉,咬着久违的芬芳可口的面饼,互相说着荤段子,不时听见一阵阵的笑声。谁也不去提接下去的事情,谁也不去想接下去的事情。
只待魏军大营暗灭,便是分别之时。
快了,没多久了,据说那边今天又在犒劳军士,酒香就顺着风飘上山来,士兵们垂涎三尺,都在惋惜怎么大营里一点酒也没剩下,真可惜啊!
&ldo;等打退了魏军,希望将军能在俺们这些个烂骨头上泼点酒,也让俺们再过过酒瘾。&rdo;那个伤了小腿的伤兵大笑着对刘武说。
刘武哽咽了,连忙点头:&ldo;一定,一定的。我一定带最好的酒来。&rdo;
他实在忍不住,忍不住不哭。他以前从未哭过的,从他父亲为了他执意从军怒而将他赶出家门起,他从未哭过,即便是三年前父亲亡故,也不过是掉了几滴眼泪。
而这一次,他低声抽泣,泪留满面。
梦魇之章节三:逃亡
从兴势山撤退一开始的山路就很危险,好在这些时日双方你攻我反扑,到最后魏军都没能完成对蜀军的彻底合围。每到晚上,魏军仍不得不退回各个营垒中以防被蜀军夜袭。
蜀军在兵力上虽然远远不及魏军,但熟谙地利,巴蜀民风彪悍,特别是经过渡泸战役之后,南蛮诸族也被诸葛武侯借来调教蜀军习练陷阱绊索等术,南蛮人又特别会夜袭,蜀军在当年便屡屡吃亏,如今风水轮转,蜀军便将这一套全数用在魏军身上。一到晚上,白天仗着人多势众的魏军便无计可施。
结果吓得魏军的斥候探马往往马马虎虎靠近兴势山,便又拨马逃回,所探地形多半有漏。魏军主将所布营垒便大有问题,其中最大一处,就是将一条小道漏去。这条完全隐于荒草中的小道,本是这一带的猎人常走的,这几年战乱不休,猎人逃往阳平关以南蜀中,本来甚至连蜀军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在阳平关城里刘武又正巧撞到这一带的一个猎户小民问起过兴势山各处的隘口。
这也是天意,天意让刘武在阳平关住上多年,又是天意让刘武追慕王老将军的兴势山一役,又为了那一场改变了蜀国一二十年之久的防御战略而穷究追底,还曾在此打过许许多多次猎,结果刘武对兴势山可以说所之甚详。
因此这次是刘武自己亲自带队,霍俊断后,一行二百四十一人加七匹马,就着刚刚到天顶的明月逃离。
远处依稀可辨那座营垒,耳边依稀可闻那些战士们的欢笑声,歌声。
那是蜀国的歌,慷慨激昂。
刘武最后看了一眼那座他亲自选址亲自建造并为之奋斗的营垒,那座让他热血沸腾的营垒,那座埋葬了他许多弟兄、并且即将埋葬吞噬他一百零六名弟兄的悲伤之地,之后再不敢回头,快步往前走去。
月光下,一条绵长稀疏的小小队伍无声无息的开始往西开拔,之后回转多次,最后转向南,之后没入草丛中消失不见。
队伍一直前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天上月已早沉,黑了好久,这会儿,天空终于开始发白,而山势也开始越发平缓,四处静悄悄的,黑了许久的四野又终于隐约可见了。
&ldo;将军,休息一下吧?&rdo;刘武身后一个面上裹着布条的士兵央求,&ldo;我走不动了。&rdo;